娇妾春染绣榻

第34节(2 / 2)

甄五娘轻应一声,一福身后出了麟德殿,过了一会与侍女端了煮好的茶来,先是奉给了李太后,之后是魏氏,紧接着是贺兰春。

贺兰春却是没有伸出去接,只挑着眼上下打量着她,掩口一笑,语速飞快的道:“贱人,想进宫也要瞧瞧自己有没有这个福气。”

贺兰春声音压得极低,又以手掩口,旁人并未注意到她说了什么,独甄五娘在她身前将话听了一清二楚,她到底年少,听了这样羞辱之言忍不住抬起头,眼中怒火难掩,贺兰春却是趁此机会将手伸了出去,只是在甄五娘刚有松了手时她撤回了指尖,盛了热茶的杯盏顿时砸在了她身前的案几上。

灵桂立时惊呼一声:“娘娘。”

贺兰春已有准备,只是人又哪里算得过天,到底是叫热茶溅到了手背上,立时疼得她红了眼睛,灵桂则道:“赶紧去请太医,娘娘叫热茶泼到了。”

不用灵桂说,那厢已有人去请了太医,谁不知皇贵妃是圣人的心头肉,伤了一丝一毫说不得都要惹得圣人勃然大怒。

季卿比太医来的还要早了一步,不知是哪个伶俐的内侍去太极宫传了话,他进殿后众人忙起身见驾,围在贺兰春身边的人也都散了开来,给他让出了位置。

“怎么回事?”季卿沉声问道。

贺兰春眼泪汪汪的抬起头,将右手伸了出去,她指尖艳红,手却白皙如玉,只是美玉有了瑕疵,上面有零星儿几个小小的水泡,在她手上却显得有些触目惊心。

“臣妾叫热茶溅了手背。”贺兰春娇娇的说道,满是委屈,她星眸含泪,卷翘的睫毛挂着晶莹的泪珠,似雨后娇花上一滴欲落未坠的露珠。

季卿不由皱眉,侧目看向一旁的侍女,冷声道:“太医呢?可召了太医来?”

灵桂忙道:“回圣人的话,已有内侍去请了太医来。”

季卿微微颔首,将贺兰春那只受了伤的手执起,眼中神色渐沉,冷声道:“无端端的怎让热茶烫了手?要你们是做什么吃的,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圣人,不怪她们,是臣妾没有端稳盖碗。”贺兰春偎在季卿怀中,水眸一眨,泪珠就滚落下来,声音又细又软。

季卿脸色越发的沉了,呵斥道:“连个盖碗都端不住,要她们有什么用。”

魏氏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她并不认为贺兰春此举是为了寻甄五娘的不是,她必有什么后手才是,想到这,魏氏便温声出言道:“这事倒不能怪皇贵妃身边的侍女。”她轻轻一叹,目光落在了红着眼眶,泪盈于睫的甄五娘身上。

季卿顺着魏氏的目光望去,皱了下眉,冷声道:“怎么回事?给朕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甄五娘见无人为她解围,便求救般的望向了李太后,李太后皱了下眉,也看出了贺兰春是有意生事,心中更添厌恶之情,便清咳一声,道:“还有什么可说清楚的,皇贵妃不是说了,是她自己没有端稳盖碗。”

季卿勾了下削薄的唇,看了李太后一眼,眼中神色冰冷:“母后,朕问的是甄家女。”

李太后脸色一白,季卿当众如此给她没脸,使得眼中闪过阴霾之色,忍不住冷笑道:“你就是再宝贝你的皇贵妃也需得讲些道理才是,免得伤了功臣的心。”

季卿心胸并不宽广,为人又多疑,李太后的话让他不由怀疑是否是魏家借由她的话来提醒自己不要薄待了有功之臣,他眉目一沉,目光渐渐冰冷,在众人以为他必要勃然大怒时,他脸上却挂上了淡淡的微笑:“朕问的是春娘因何伤到,母后便是想为人开脱也需讲些道理才是。”

旁人看不懂季卿眼中的警告之色,李太后却是看的分明,她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扭过了头去,儿大不由娘,况且她这个儿子又何曾给过她母亲应有的尊重,李太后此时隐隐有些后悔刚刚开口为甄五娘解围,以至于让自己失了脸面。

“是臣女的错。”甄五娘深呼一口气,从后面走了上前,轻轻一福,却不敢起身,只低声道:“是臣女奉茶时不够谨慎,未等皇贵妃端稳盖碗便松了手,还请圣人恕罪。”说完这番话,甄五娘心神渐稳,她不认为季卿会因这点小事就处罚于她,毕竟甄家曾为他出人出力,他总归不能让功臣寒心才是。

“不够谨慎?”季卿露出玩味的笑。

贺兰春用眼角余光窥去,知甄五娘的话未能取信季卿不说,反而叫他心中生疑,毕竟甄五娘时常进宫一事连她都一清二楚,更不用说季卿了,以他多疑的性子,怕是会认为甄五娘是有意为之,想到这,贺兰春勾了勾唇角,之后秀眉轻蹙,捂住了小腹,死死的咬了下唇内侧的嫩肉,让自己露出痛楚的神色。

灵桂一直留神在贺兰春身上,见状当即喊道:“娘娘可是哪不舒服?”

季卿低头看去,见贺兰春咬着唇瓣露出痛色,神色当即一紧,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有哪不舒服?”遂又喝声问太医为何还未到。

槐实闻言忙去殿外叫人去催,很多太医就随了内侍赶来,刚一请安便叫季卿叫了起,命他来为贺兰春把脉。

季卿神色太过冷峻,以至于太医眼中露出了惶恐之色,手下却不敢有半分马虎,请贺兰春将手搭在扶手上后,他取了丝帕搭在她的腕上,之后才将手覆上,诊脉时神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过了好一会,在季卿已露不耐之色后,才激动的道:“恭喜圣人,娘娘是喜脉。”

季卿并未反应过来,只冷冷的瞧着太医,待过了一会才回过了味,目光一边,略显惊异的望向了贺兰春。

贺兰春虽心中已有数,可此时听到太医确诊亦不由露出笑来,看向季卿的目光又惊又喜:“圣人,您可听清太医说了什么。”

季卿微微点头,眼中溢出了笑来,高声道:“赏。”此时他方才彻底的反应过来,只是欢喜过后却叫他想起了刚刚的事,心中疑心更甚,看向甄五娘的目光立时变得森然起来。

甄五娘未曾想过贺兰春竟会身怀有孕,想到刚刚若是不甚将热茶泼到她的身上后果必不堪设想,一时间不由又慌又怕,瞪大了一双含泪的眼睛看着季卿,额上冷汗渗了薄薄一层。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自己是无心之过,甚至这件事并不怨她,只是面对季卿冰冷的目光竟生出胆量为自己分辨。

贺兰春有孕实叫人所料未及,便连魏氏与李氏都惊在了当下,魏氏到如今方才明白贺兰春为何会突然针对甄五娘,原来竟是为了引出她有孕之事,继而借由这件事断了甄五娘进宫的奢望,对于贺兰春身怀有孕一事,魏氏并不相信她事先并不知情。

“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圣人如今只得一子,说起来子嗣实是单薄,臣妾福薄,未能给圣人延绵子嗣,如今皇贵妃有了身孕,实叫人为圣人欢喜。”魏氏出言说道,作出了欢喜之色,心中却冷笑连连,若是这一胎贺兰春产下小皇子,李氏将来的日子可就难熬了。

魏氏话一出口,李氏面色又是一变,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的没了血色,魏氏能想到的事她自也能想到,贺兰春有孕对她实是一个天大的威胁,以贺兰春如今得宠之势,若叫她产下皇子又怎有她母子出头之日。

李氏眼底闪过阴狠之色,眼睛渐渐眯了起来,此时她最大的敌人便是贺兰春,她可容她独宠,却不能忍受她生下子嗣,断了她母子的前程。

她目光落到了魏氏身上,眸子一闪,掩口笑道:“如皇后娘娘所说,这可真是一桩天大的喜事,自潜邸起到如今,可是久未听到好消息了,如今皇贵妃有孕这样的大喜事,要臣妾说可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合该大赦天下,也叫百姓沾沾这喜气。”

这大赦天下自来只有新帝登基时才会施恩,若中宫皇后得宠产下嫡子,圣人欢喜之下也会大赦天下,贺兰春虽是有孕,男女却是未知,况且便是生下儿郎也既不占嫡又不居长,若季卿因她有孕便大赦天下,必会招人非议,更会叫一些人疑心他是否有废后之意,或是想叫魏氏抚养贺兰春所生之子。

李氏口出之言立时叫魏氏有所反应,她自知无宠,季卿自不可能叫她抚养贺兰春的子嗣,她虽知李氏有挑拨之意,却仍了顺了她的意生出疑心,目光不由落在了季卿的身上,若是他当真因贺兰春有孕便大赦天下,怕是存了废后之心。

贺兰春轻抚着小腹,心中冷笑,对李氏的所言目的自是心知肚明,只是魏氏,如今不过是丧家之犬,又有何惧。

季卿淡淡的看了李氏一眼,他目光并不锋锐,却叫李氏遍体生寒,不由低下了头,干笑一声,道:“圣人可觉得臣妾所言有什么不当之处。”说完,李氏心中越发忐忑。

季卿将视线收回,目光落在贺兰春小腹上时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她腹中之子乃是他最为期待的子嗣,自当得起大赦天下的殊荣。

“李昭仪所言甚是,皇贵妃有孕乃是朕登基后第一桩喜事,当大赦天下。”

他一出口,在场之人无一不惊,看向贺兰春的目光有妒又羡,更有谄媚之色,心中不无艳羡她的好运,若是上苍当真保佑她产下龙子,这后宫当真可就是她一人独大了。

“胡闹。”李太后沉声斥道,她虽惊贺兰春有孕之事,却也不能坐视她自此做大,她冷冷的瞥了贺兰春一眼,与季卿道:“皇贵妃如今尚未产下子嗣,便是她为圣人产下龙子,也当不得大赦天下的殊荣,她所生之子非嫡非长,圣人如此做不免太过儿戏。”

季卿微笑着,把玩着贺兰春的手,目光晦暗,却迟迟不语,过了好一会,才道:“母后是说朕的儿子当不起大赦天下的殊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