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说的是谁?”明舒忙将茶放下,抱住她轻问道。
“卫献!卫献是个畜牲,禽兽!我当年就不该不听我父母之言与好友之劝,执意嫁给这个混蛋……二十年了啊……我无一日不活在地狱里。我为什么要听他说的甜言蜜语,为什么要信他嘲讽我的恶言恶语?被他囚困后宅,被他肆意凌虐!”杜文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情绪崩溃,应寻倒不再逼,只听明舒劝慰她。
“是,卫献是个大坏蛋,这二十年,苦了你了。”明舒叹声道。
即便早就知道卫献是什么样的人,但听到杜文卉的哭泣,明舒仍觉揪心。
“我十八岁嫁他,是真的以为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虽然他有很多的问题,可那时我为情所迷,信了这只豺狼之言。他说他爱我,我便欢喜;他说他不喜我与外人接触,我便与外人断了往来;他说我笨我蠢这世间不会有人爱我,如果不跟着他就只有死路一条,我便不管不顾和家人闹翻与他一起;他说我愚钝不堪只有他会上心,我也只能依附于他,这么多年,我都乖乖听他的话……然而……他欢喜时待我很好,可不高兴时,就像个可怕的魔鬼……你知道吗?其实我不怕他打我,那些伤,我习惯了……我只想他闭嘴,我不想听他说那些话……”
杜文卉语无伦次地说着,仿佛要借着这个机会渲泄二十年苦不堪言的痛苦。
明舒再说不出安慰的话来,只能攥紧拳。言语太过无力,根本无法慰藉杜文卉的内心。
待她缓过这阵情绪,明舒方端起茶送入她手中:“夫人,卫献死了,没人能再欺负你了。”
杜文卉哭得双眸通红,抬眼只看到一片朦胧,似乎还没相信卫献已死的事实:“死了?他就这么死了?”
“嗯,死了。”
“哦,对,他死了,终于死了,真好。”杜文卉汲取着手中热茶的温度,渐渐平静道,“他早该死了。他摔死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根本就不是人,那天……我也在屋里。他不仅摔死孩子,他还掐死了黄杏枝,后来又活活饿死尤翠心。我知道的,我都知道,但我不能说……这么多年,他费尽苦心监视囚禁着我,除了因为他那些恶心的癖好外,也是怕我把这些消息泄露出去,可笑他还夜夜在我枕边说爱我……”
往事浮上心头,她脸色愈发惨白,亲眼目睹杀人,她为此做了数年噩梦。
明舒见她边说边狠狠掐住自己的手臂,不由轻轻覆上她的手背:“夫人……”
“他死了,我不用再怕了,对吗?”杜文卉却冲她一笑。
“是,不用再怕了。”明舒安慰道。
“吕妈妈和黄杏枝的关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应寻这时又开了口。
“她们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吕妈妈是个好人,虽然她是卫献派来监视我的,但她是个好人……”杜文卉道。
“卫献死的那天夜里,吕春莲是不是离开过你的房间?”应寻问出了此案关键。
杜文卉却垂下头饮了两口茶,才又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回答:“吕妈妈是好人,那天夜里,她和我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虽然害怕,但她说得斩钉截铁。
“夫人,做伪证是要入罪的。”明舒轻声劝道。
杜文卉还是摇头,只重复同一句话:“她是好人。”
见杜文卉咬死口供,不再像前面那般崩溃,应寻也无法,转身带着明舒先出了门。
“你怎么看?”他问明舒。
“如此坚持,一点余地都没留,更有问题。”明舒道。
应寻点了点头,但杜文卉不松口,他们也没办法,只能想办法先把吕春莲找回来再说。
“应大哥。”
时辰已近午,派出去找吕春莲的衙役回来复命。
“城门守卫没见过吕春莲出城,我们也在城门口蹲守半日,没发现吕春莲踪迹。”衙役道。
“难道还在城中?可是她在城中并没其他居所,如果杀了人,她眼下应该极早逃离才对,怎还会留在城中?”应寻蹙眉道。
明舒也思忖起来。
吕妈妈会去哪里?
不期然间,昨日在静康坊所见画面掠过脑中。
她心脏漏跳一拍,忽道:“我知道她可能去哪里了。如果她想为女儿报仇才进的卫府,那她的仇人不止卫献一个……”
还有一个。
“黄老四。”二人异口同声道。
第75章 尘埃落定
“昨天在黄老四的铺门外, 我就瞧见他桌上放了碟桃花酥,还有坛贡酒,那都不是坊间售卖之物。当时还有些奇怪, 黄老四从哪里得到这些东西。”明舒边和应寻匆匆往黄老四家赶边道。
“是吕春莲送给黄老四的。”应寻很快回道。
桃花酥精巧不是普通酒肆糕饼铺能做得出的,而贡酒则是朝廷分赐军中将领的上贡之物, 这两者皆非坊间百姓随意可得之物, 料来是吕春莲得自卫家后再送给黄老四套近关系用的。
她一早就已经找上黄老四了。
时辰过午, 静康坊的早市已经收市, 满地狼藉俱都清扫处理, 只有余味仍未散去。“啧啧”数声,一行人匆匆踩过地面未干的积水,往黄老四铺子处跑去, 也不管飞溅起的泥水散乱沾在袍摆上。
街两侧的行人纷纷让路, 沿街铺面里的人也好奇地站到门口张望着这群飞奔而过的捕快, 在心中揣忖这街上到底发生了何事, 要出动这么多的衙役。
而前方的街道上却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 应寻和明舒带人赶到之时, 不得不在人群之外停下脚步,被围之地恰是黄老四的铺子。
无数百姓围在铺外指指点点, 议论纷纷。
“让让, 开封府办事, 让让。”两个衙役上前驱散民众。
百姓很快向两侧让出路来,里面正好有两个负责静康坊安全的巡视皂役满脸愁色地出来, 看到应寻便如获大赦般拱手道:“应大哥,幸好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