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你随我进京的时日虽说不长,但在你心底,真就只剩恩情二字?”
明舒没能拜下去,也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她只是个与他毫无关系的人,连一个称呼,她都得斟酌再三才能出口。
他们不是兄妹,她叫阿兄不妥,他们也不是从前的陆徜与简明舒,那声“陆哥哥”,她再唤不出口,至于名字……那多少透着与众不同的亲昵,她更不可能直呼其名。
除了一声“大人”,她也不知能怎么唤他,就像他这个问题。
她没有答案,并且,不想思考。
轻摇的出现,打破明舒的沉默,她绕出桌子,接下轻摇送来的两碗粥放到桌上,只淡淡道:“喝粥吧。”
陆徜没再追问,与她一道用粥。
没人再开口,两人都像完成任务般食不知味地喝了大半碗,来安忽然在屋外探头探脑,想进屋又不敢进来的徘徊着。
“不叫进来问问?”明舒知道这是来找陆徜的。
“不用了,定是魏叔派人来找我的。”
一个下午,来安都已经来了四五趟了,陆徜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他交代过不许任何人打挠他和明舒,因而来安不敢进来。
明舒吃得差不多,将碗推开,又把散乱的卷宗收拾归整到一起,问他:“你可撑得住?”
“你都撑得住,我又有何不可?”陆徜反问。
“那走吧。”明舒起身。
“去哪?”
“我陪你去见魏叔,把盂兰法会的事了结一下。”明舒道。毕竟没人比她更清楚唐离的计划,况且唐离设下这一局,也牵连到周秀清,与简家案子亦有关系,她无论如何都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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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时分又下起雨来,雨夜中亮起的灯火,不止照亮了湿滑的路,也照出针毛般斜落的雨丝。陆徜与明舒二人各撑了把伞往外走去,明舒走得急,连路上的水洼也不愿避,一脚踏过,陆徜跟在她身后,瞧着她裹在雨丝中的背景。
她不喜欢撑伞,总嫌伞沉,先前每逢下雨但凡他在侧时,她就爱躲进他的伞下,带着她的小小任性,笑着赖定不走。虽然是任性,但她只在他伞下蹭过伞,从来没对第二人这样过——远近亲疏她分得很清楚。
那时的明舒,笑得像她的名字,一轮弯弯的小月亮。
往后,这样的笑容,也不知还会兴地在她脸出现。
思及此,陆徜心里忽然一阵无法言喻的抽疼。
明舒并无所觉,但她却突然止步,望着前头雨丝中匆匆回来的人。
曹海没有撑伞在雨中急行,脸被雨扑得厉害,便用手掌囫囵擦了一把,瞧见陆徜和明舒,加快步伐迎面赶了过来。
“你来得正好,我替殿帅回来请你的。你要是再不赶去大相国寺,三殿下怕是要亲自过来拿人了,快走快走。”曹海见了二人,欣喜非常,又道,“陆娘子……你可好……”
“我不姓陆,姓简。”明舒声音微冷。
“简……”曹海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你这是想起来了?”
“嗯!”明舒淡道。
“那敢情太好了。”曹海大喜,扑在他脸上的雨聚成水滴流到眼睛里,他眨眨眼,模样有些滑稽,“可想起什么没有?”
陆徜眉心微蹙,刚想打断他们的对话,便听明舒回道:“没有,除了高仕才和周秀清,我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第三人。”
她说得斩钉截铁,却叫陆徜眉头蹙得更紧。
第114章 革职
雨夜湿沉, 细密的雨声敲打在车厢顶上,车内也是一股潮湿气,让人不舒服。
陆徜与明舒分坐两边, 中间隔着一个人的距离。陆徜正襟安坐,只是侧头望着明舒, 她双手抱胸, 微微蜷着身体倚在车厢壁上,目光直落地面, 再也没了从前意兴盎然的精神头。
“明舒, 那晚在水仙庵,除了周秀清和高仕才外, 你真的没有其他发现吗?”陆徜的声音打破逼仄空间的沉默。
明舒握紧了拳头, 却未望向他, 很干脆地回答:“没有!”
“可是刚才在屋里,你不是这么说的。”陆徜并没忘记自己问起此事时她的反应, 当时他见她情绪失控并未追问, 可眼下她果断的回答, 由不得他生疑。
“我当时说什么了?”明舒反问。
“你说了‘不过’……”陆徜道。这是个转折,但她最终没有将转折说出来。
“我想岔了而已。”明舒别开头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车里又恢复沉默,只剩雨水敲打车厢与车轱辘的声响。明舒疲倦万分, 想逼自己睡个觉养精蓄锐, 然而这觉始终没能睡着。
闭上眼,就是那些她不曾见过的画面,藉着想象铺天盖地的淹过来, 最终定格成简金海死不瞑目的脸庞。
“啊——”
她尖叫着睁眼。
“明舒, 怎么了?”陆徜不知何时已经坐到她身边, 听到她的尖叫忙转身问道。
她目光里的惊恐过了片刻才渐渐消退,只剩下满头的汗。
“是不是做噩梦了?”陆徜想握住她颤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