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道冰冷地声音打断他:「等等。」
闻声,徐婉仪的脸色瞬间退去,嘴唇微微发抖,她的头慢慢抬起来。
沉芯正在看她。
安安静静地,没有任何表情,但眼底散发的冷光,让她想起了刚才的话......
那么多条路可以选,可你偏偏,选了最难走的一条。
「你......」
「不但污衊了我妹妹,把自己做的事情栽赃给她......」沉芯的目光从投影幕收起,转过身,对后方的女生道:「你居然还动了手?」
此话一出,徐母似乎也吓得不轻,连忙问:「沉小姐,您是要做什么?」
「既然教导无方,只好走法律途径。」沉芯先是看看徐母,再看看徐婉仪,表情不慍不火,轻轻地开口:「毁谤、威胁利诱就算了、还动手打了我的妹妹,你觉得我会轻易放过你吗?」
徐婉仪一听,整个人瘫软的跪在地上。
「组长,请容我先带着我妹妹到医院,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验伤。」
局势完全逆转,组长为了能将伤害降到最低,对于沉芯的要求尽量配合到底:「好好好,让梁同学先去医院。若有需要,学校这边也可以帮她请假,有什么事情绝对会多多帮忙。」说完,将训导处相关老师的电话交给沉芯。
沉芯走到梁小臻身边,拉着她头也不回的离开教室。
整件事的最后,以沉芯的性格,绝不会偃旗息鼓。一出校门后她就连络梁海和白川,以防万一,沉芯也将今天的内容用手机录了起来,一起交由警方,让警方来依法处理。南宫耀驾着车带她们到医院检查。检查评估出来,所幸伤的不重,韧带轻微扭伤。
检查报告一出来,南宫耀松了口气:「我去帮你领药吧。」
唐娜也跟着离开诊间,陪梁小臻到外头坐着等。
直到听见大门的声音打开又掩上,老主任摘下眼镜,神情有些复杂的看着沉芯。
沉芯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看人,皱眉:「她怎么了?」
老主任低头整理桌上的医疗用品,缓缓开口──「低血压、月经有好几个月没来、食慾不振、精神焦虑......」
沉芯呆呆听着,不知该如何反应。
他观察着她的表情:「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律神经失调、内分泌紊乱,直到这次才彻底检查一下这些问题的原因──」
老主任的话只说到一半就停顿下来,他明白她应该听懂了。
但沉芯只是震惊了一下,甚至连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她轻轻地问:「多久了?」
「大概有两个月了,刚才检查出来告知她的时候,反应很平淡,所以我想她应该早就知道了。」
两个月......
难怪梁小臻前几个月会跟她借钱,还频繁地跟在徐婉仪身边,大概是被ktv的那几个人发现了,徐婉仪威胁她会把事情说出来,才会急着筹钱;而妹妹那会儿在红绿灯前反应这么大的原因,也都合乎情理了。
沉芯知道检查结果是不会有误的,但她还是下意识地问。
「确定没弄错?」
「对。」老主任双手交握,看她一眼,继续说:「现在最需要关心的,不仅是身体方面的状况。要留着还是拿掉。我希望你和你妹妹能尽快讨论好。」
夕阳从半开的百叶窗缝隙洒进来,照在她平静的面庞上,她始终垂着头,盯着在手指间流动的灰尘。
沉芯安安静静地等他把话说完。
沉芯还有事情想请教护士长,让南宫耀批好价领了药来到病房,唐娜也来了,坐在病床边的椅子和梁小臻说话。
「你姊也真猛。」唐娜坐在椅子上,脑海中回顾刚才的画面仍是很震撼:「虽然我本来就知道她的脑回路很奇特,但我还真没想到她机灵先做好防备了。
南宫耀哼了一声:「你懂个屁,沉芯的智商哪是我们一介凡人能跟上的。」
「对对,我不懂。」唐娜整个人往后瘫在椅背上,「我现在就是刚经歷过一场战争后,没有思考能力的废物......」
南宫耀听得忍不住想要笑,白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拿出一盒东西递给梁小臻:「你的巧克力。」
梁小臻微愣:「你怎么......」
「你姊姊要我给你的。」南宫耀笑一笑,说:「她说你小时候受伤都吃这个。」
语音方落,沉芯从诊间出来,手上拿了几张单子:「今天谢谢你们了,你早点载唐娜回去,到家打给我。」
「那你要怎么回去?」南宫耀说。
沉芯说:「我们坐计程车。」
唐娜问:「她这个样子怎么到门口?」
「跟医院借轮椅就好了。」
南宫耀和唐娜同时恍然,不自觉「啊」了一声......
梁小臻坐在旁边的塑胶椅上,听着他们的对话,最后将视线移到沉芯的背影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的姊姊对她还和从前一模一样。
冷静、淡然......
不,好像也不全然一样。
她比之前更瘦了,那薄的像石膏一样脆弱的身版,不是这一朝一夕照成的。
梁小臻又望着那背影一会,才将目光放在手上的东西,德芙丝滑牛奶巧克力,圆圆的一个小盒子。
看着看着,她竟然有点想哭。
目送唐娜他们离开,沉芯回头来到梁小臻身边,说:「我去推轮椅,在这边等我。」
正转身要走时,梁小臻却忽然叫住她,沉芯回头,问:「怎么了?」
梁小臻的嘴唇动了动,好像有千言万语想要道尽,可是最终,也只化为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姐姐。
对不起。
沉芯低下头,看着少女搅在一起的手指,她知道那颤抖中的含义。
她很害怕。
这种害怕来源于很多,对已知的,未知的,来自一个十七岁少女的迷茫,对于未来的不确定。
缓缓地。
缓缓地、轻轻地。
沉芯抬起手,轻轻地覆盖在那双手上。
「为什么道歉。」沉芯的手紧了一些,但她的脸色还是平淡的:「这是你的人生,你完完全全可以自己做决定。」
「我之前对你这么严格,要求你的课业要好,是希望你在未来可以多一个选择。」
「不管你今后的结果如何,这都是现在的你的年纪、你的歷练所能做的,最好的决定。」沉芯看着少女低垂的头,淡淡地说:「我去借轮椅了。」
说完,她转身离开。
可她走了几步之后,脚步忽然停了,然后快速地走了回来。
沉芯凝视着对方半晌,她闻到刺鼻的药水味,她在那味道中,对少女说:「算了,一起去吧。」
梁小臻一瞬间抬起头。
风从外面吹来,吹起了几根乌黑的发丝,挡在沉芯平静的面容上。
梁小臻的泪水在下一秒蓄满眼眶。
她哭了,哭得很用力,竭尽全力、彻彻底底。
她对于这个小生命带来的未来依旧有那么一丝地不确定,可是害怕与恐惧,因为她面前的女子,少了许多。
梁小臻用力地握紧沉芯的手,沉芯也轻轻地回握。
不管她们过去争吵过多少次、有多少的摩擦,她们的手依旧牢牢地扣在一起。
沉芯的手温很低,就像她的人一样,冷冷的,淡淡的。只有在一种情况下,你才会懂得她隐藏在平静表面底下的温柔──那就是你真真正正明白她的时候。
梁小臻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
或许是此时此刻,又或者更悠远的以前......
她拯救了她,在那个夜晚。
在她看着梁小臻夹着烟的手,轻轻地将那根菸抽掉,并用自己的手紧紧握住它的时候。
「梁小臻。」
她的一声呼唤,将自己从那片泥沼中拉了出来。
「我们回家了。」
姊姊始终都没有放弃她,这是梁小臻从前都没有意识到的事。
她从以前便很渴望有人能爱她,却因为父母感情形同陌路地缘故,让她下意识的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所以尽可能地跟同学打好关係,无论要付出多少代价。
可是到了最后,她却发现,只有姊姊,仍留在她身边。
虽然沉芯没有特别表示什么,可她带给她的力量,却是用言语无法形容的。
她冷淡,甚至不善于表达,却始终用自己的方式在保护她。
隐隐约约,却又温柔地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