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珮却是看着她笑笑,不再说话了。
叶秋嬗松气,正襟危坐。直到入了宫门,与她分别,又开始紧张起来。
来迎她的居然是总管庄公公,行事恭敬,神色却讳莫如深。都说庄公公乃是皇上的心腹,他的态度便代表着皇上的态度。
叶秋嬗见他似乎模棱两可,更加忐忑了。
庄公公将她带到景阳殿,此处是皇上批阅奏折和接见大臣之处,叶秋嬗颔首低眉随庄公公进去。
引见了她,庄公公便将殿门一关,走到外间守着去了。殿内寂静无声,偶尔有翻阅书页的声响,叶秋嬗不敢抬头去看,就堂中跪下来向座上之人行礼。
“微臣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回应她的仍是缄默无声,仿佛整个殿中只有她一人,这过程十分煎熬。
一页书又翻过,座上天子终于始开金口。
“朕可没有一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臣子。”
一句话掷地有声,叶秋嬗直接怔在当场,周身冒出冷汗,连忙俯下身去。
“皇上恕罪,微臣貌丑,怕冲撞了贵人之眼,皇上恕罪……”
座上之人却冷哼一声,语气愈加严酷,厉声呵斥:“你在暗讽朕以貌取人?”
叶秋嬗吓得浑身一颤,连道不敢,面具磕在地板上砰砰作响,可却丝毫没激起上头之人的怜悯。
“你可知见朕时以物遮脸是大不敬?朕可立马唤人将你拖下去吃八十个板子!”
叶秋嬗倒抽一口冷气,心如死灰,别说是八十大板,就是二十个板子,她都要送出小半条命去……
叶秋嬗先前天真以为自己立了功,皇上应该不会过于为难,没想到君意难测,一来就惹了圣怒。
思来想去还不是自己的奇能惹了他的忌惮,如今是终于见识到皇家威严,眼看便保不住小命,怎不惶恐……
叶秋嬗匍在地上,抖如糠筛。皇上那头却迟迟未开口唤人将她拖出去,如此又回到了刚来时的死寂,煎熬半响上头又说话了。
“你上前来。”他道。
叶秋嬗喏喏动身,上前几步复又跪下,而阶梯之上便是天子。
“邱叶先生?你有看人测谎的奇能,那你抬头看看,朕有也是在说谎话么?”
他语中有笑意,却是冷笑。每一次问话都将叶秋嬗打入绝望之境,且越来越惧怕。
“朕叫你抬头,你是要抗旨么?”
叶秋嬗怵地一抖,抬头看去,皇上却俯下身来,天子圣颜近在咫尺。
“朕派人查过你,身世成谜,你那劳什子老家更是根本无一个姓邱名叶之人。谢卿用人重才,朕却用人不用疑,你今日若不将底细讲个明白,即便身具奇能,朕也留不得你!”
“……臣、臣并非有意隐瞒皇上……”
“将你面具取下,朕要看看你究竟是何人。”皇上拍桌喝道。
叶秋嬗早已被吓得三魂少了七魄,唯恐连累了叶家,心头一横,双手抚上面具。
“臣并非有意隐瞒皇上,实在是身不由己。臣自知命数已尽,但愿皇上念在臣立了功的情分上,饶过臣的家人。”
说完便双眼一闭,将面具掀开来,皇上早已急不可耐,冲她瞧去,待看清真面目,却是瞠目结舌,震惊当场。
“你、你是叶家那……”
叶秋嬗又跪俯下去,“罪女叶秋嬗叩见皇上……”
“……”
“原来是你……怪道祭火节那次,你能轻易猜出曜珮的谜底……”
叶秋嬗再次磕头,“臣女有罪,在谢大人那处暴露了奇能,谢大人当时正棘手一件案子,便邀臣女去协助。此事是臣女一人的罪过,家人对此一无所知,望皇上饶恕叶家。”
“你……”皇上指着她,“你竟敢女扮男装这般胆大包天,叶卿恪尽职守,居然教出一个你这样的女儿……”
“皇上,我爹也是蒙在鼓里,此事全是我一人罪过。”
皇帝却舒了口气,靠向椅背。“倒是个有孝心的,不过欺君之罪却是逃不了了。”
叶秋嬗早已看淡,抬起脸来视死如归道:“臣女自知罪无可赦,任由皇上处置。”
她脸色因惊吓而白透如玉,分明是娇娇女子的秀致面貌,却因坚定的神情而平添一分巾帼英姿。皇帝见此一愣,凝神半响终于缓下脸色。
“你若将功补过,也并非罪无可赦。”
叶秋嬗心头一亮,听出一丝希望,忙俯身磕头道:“谢皇上宽恕,臣女虽无大才,但好在有个测谎奇能。先前的妍嫔案和孩童失踪案也有用到臣女之处,皇上若宽恕臣女一些时日,臣女定当竭心尽力在枢密省门下,协助谢大人破案。”
皇帝却讳莫如深摇头,“不,朕不是要你效忠谢芝。”
叶秋嬗呆若木鸡。
“朕原本打算将你提拔为中书令,专门替朕传召和监察使臣。但你是一女子便没这必要了。”
“皇上的意思是……”叶秋嬗不解。
“朕说过用人不用疑,朝廷之上,必有暗潮汹涌、伺机而动之人,朕需要你这个奇能,好比一面明镜,将那些乌烟瘴气给照个一清二楚。但直接这么摆出来太过明显且引人忌惮,不如便让你继续在枢密省待着,那处龙蛇混杂,别有用心之人定然露出马脚。”
话音落了,他顿了顿又开口:“谢芝将那玉牌子给你了罢?可有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