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多谢你了。”叶秋嬗承他好意,并转向谢守义又道了句谢。既然谢芝有意要隐瞒身份,她自然也要聪明些,虽则并不知他们的目的,但这里的人都与羌国篡位案息息相关,一个异动都可能牵扯到与敌国勾结的秘密,她只需在旁暗查便可。
白新柏见此也只是一愣,而后似乎想起先前与谢芝令人痛不欲生的经历,浑身抖了抖,驱马退开了,边走还边露出鄙夷的神色,嘴里喃喃:“呵,怪不得啊……早前在京城时好心邀那孙子潇洒快活,却遭他厉色相拒。原来是个喜爱龙阳之好的,哼……个兔儿爷也敢骑到老子头上,等哪日回了京,将你俩绑到勾栏院,折磨不死你们……”
白新柏正满嘴污言秽语,却不知这些话早已听进了耳目灵敏的谢芝的耳中,一道马鞭破空而至,毫无偏差地抽在白新柏的背上,顿时引得他一声惨叫,从马上跌下,蜷缩如虾在地上连连呼疼。
干嚎了半天竟也没人去搀他,白新柏睁开肿胀的泪眼一看,四周全是谢家的人,他的白家丁大部分死在了来时的路上,剩下的少数还留在白若虞身边,如今是真的孤立无援了……
眼见着谢芝眼若寒冰,下一鞭子就要抽过来,也顾不得疼了,迅速抹了涕泪起身回到马上,而后驾马出府往羌国侍卫所在的方向行去。
叶秋嬗无言地望着白新柏瑟缩而去的背影,心头纳闷不已:白家派这么一个草包来作甚?真个只是给妹子送嫁的吗?
这时,一只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回神了,上马。”
叶秋嬗愣了愣心想:谢芝也是奇怪,先前还对她视而不见,怎么这会儿又好了?
奇怪归奇怪,王宫还是要进的,她只犹豫了片刻便就着他的手上了马。
坐于马上,她在前,谢芝在后,他因要握紧缰绳,双臂不得已要将叶秋嬗环在胸前,马儿动起来她才发觉两人竟靠得如此之近。
好在侍卫们都规矩地低着头,无人看见他们的异样,只有前头的谢守义频频回头观望,偏还装作一副无意为之的模样。
叶秋嬗越发感到不自在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如今是做男子打扮,在外人看来也只是两个男子同乘一匹马而已,她心虚的话只会让人误会。
如此想着,叶秋嬗故意挺直了腰背,却不料谢芝正好收缰,她的胸口便直直撞到他的手腕上。
叶秋嬗还未察觉到痛,只羞红了脸,身后的谢芝却蓦地一怔。
“你里面穿了铜甲?”
叶秋嬗的脸由红转白,顾不得羞意,立即低声问道:“你怎么知道?”
谢芝却干咳了两声,不答。
叶秋嬗立即低头查看起自己的衣物,生怕是因方才穿得急露出了里头的乾坤,被谢芝瞧见了还就罢了,被其他人瞧见了就是杀头的罪啊……
检查半响无果,她又抬头急问道:“你怎么发觉我穿了铜甲的?可是这身衣裳透光?”
“嗯……你真要我说?”
“当然。”
“是因为……上次在密道里,你这里还是软的……”
意想不到的答案犹如惊雷炸在叶秋嬗脑海里,不过一瞬,她脸上便通红一片。
“你!”叶秋嬗此刻的表情可用扭曲来形容,最终她也没能忍住喷薄而出的怒意,猛地抬起头向后仰去。
后脑勺毫不留情地撞在谢芝俊逸的下巴上,换来他一声抽气。
“嘶……分明是你叫我说的……”谢芝一手捂住下巴,委屈道。
叶秋嬗也强忍着脑后的痛意,冷哼道:“你以后若再是这样,休怪我不客气。”
谢芝却笑得十分讨打:“怎么个不客气法呀?你难不成还打得过我?”
他刚道完,笑容便逐渐僵硬了,只因叶秋嬗缓缓抬起的那只手——一根淬亮的银针隐在她未染蔻丹的指间,看起来便像是女儿家绣花的银针一般无害。
但他却知道这针上沾染着见血封喉的剧毒,还曾是他亲自涂抹上去的。到如今却要用到他自己身上,当真是自作自受了……
见此景,谢芝终是坐直了身子,目视前方。“你若不喜欢我便不说了,这毒针还是免了,留给你自保吧。”
一行人徐徐前进,并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人的异样。
第75章
羌国的官道不像靳朝那般宽阔平坦, 一路上颠颠簸簸将叶秋嬗残存的睡意驱散得一干二净。
但无论如何颠簸,她与谢芝两人之间始终保留着一条缝隙, 直到到达宫门,他二人也再没出过窘事。
羌国王宫当然比不得靳朝那般宏伟, 但也还算气派,依旧是没有瓦片的泥筑高墙,不过墙上涂了白漆, 镶满了曜石。在烛火的映照下依旧光彩夺目。
这些石头放在靳朝是价值千金的稀罕物, 可放在羌国却是随处可见的廉价玩意儿。
也有头脑灵活的商人想过将这些曜石运往靳朝售卖,但奈何大漠凶险,等到达靳朝国土时,一车的珠子已所剩无几。如此入不敷出的买卖, 自从吃了亏之后便无人再去尝试了。
叶秋嬗对这些亮闪闪的漂亮东西是极感兴趣的, 她一路看去,却发现有些宫墙刚糊了新漆还没来得及镶石头,墙体变得坑坑洼洼、斑驳不堪, 生生坏了美感。她皱眉纳闷地向身边的羌国侍卫提出疑问。
“怎么有的宫墙还在修葺?”
奈何对方根本听不懂她的汉话,还是谢芝低声给她解答:“那些宫墙是新王夺位逼宫时毁坏的。”
叶秋嬗点点头, 可以想象半年前此处是如何的断壁残垣、兵荒马乱。
步入羌国的国君宫殿,一路都有内侍以号角迎接,到达天阶之下,抬头便见羌国国君站于上方,彝纹冕服、白玉冠旒,堂堂一国之君竟亲自出外迎接, 纵使叶秋嬗这等不慕虚荣的人也有些受宠若惊了。
他们就台阶之下向羌王行了拜礼,而后便被迎进大殿。众人悉数入座,叶秋嬗他们远来是客被安排在羌王的下首第一位。
羌国不像靳朝的宴席,靳朝都是一人一桌亦或是几人一桌,而羌国则是一个长桌连通首位,众大臣并坐一排,不分彼此。桌上摆满了羌国特色美食,果蔬在这旱地是极为稀贵的食物,是以这一桌子的菜肴中都加了各色果子,虽然是好心虽弄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叶秋嬗刚在郡主府便吃了些点心,如今腹中有物,见这些异地菜肴就更谈不上什么胃口了。不过桌上的镶琉璃的酒壶却是引起了她的兴趣,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乳白色的酒水倾泻而出,浓烈的酒味飘入她鼻间。
“怎么是这个颜色,难道还没发酵?”
背后传来一道清濯雅致的声音轻笑着:“这是奶酒,以牲口的奶和烈酒相融而成,以前我来大漠时就喝过,与靳朝的清酒比起来可对味多了。”
叶秋嬗听他之言,低头嗅了嗅杯中酒,果真有一股酒□□融的奇妙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