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公子走近了,绮澜尘才发现他的耳朵上有着小小的耳洞,她怔了一瞬,便见那白衣公子褪去了身上的幻术,露出原本的模样来。她的模样与先前变化不大,但已能让人一眼就瞧出这是个俊秀的姑娘家。
那“白衣公子”笑着对绮澜尘拱了一手:“今日的事情,实在是麻烦绮师姐了。我叫秦湛,是阆风剑阁的弟子。”
绮澜尘还没有缓过神,看了看温晦又飞快的收回了视线,期期艾艾道:“唉,没、没有的事。”
温晦看了看秦湛,挑眉问:“你又惹事了?”
秦湛眼都没抬一下:“没有的事。”
温晦不大相信。
当年的一剑江寒也终于从震惊中缓过了神,他对着秦湛皱起了眉头:“你,你是个女孩,你是个女孩怎么能去赌坊呢?”
秦湛眉梢一挑,她说:“你是男孩,你怎么能练剑呢。”
他即刻就被堵的说不出话,周围的人皆发出笑声。温晦瞧着秦湛头疼,眼里却还是笑。他对一剑江寒道:“小徒顽劣,还请小兄弟不要放在心上,我看小兄弟似乎也是来参加摘星宴的,可要与我们同去?”
一剑江寒闻言,躬身向温晦行了礼,他不卑不亢道:“多谢温阁主好意,只是我与师父约了在此等候。”
他这话一说,在场的人便都知道他并非几大宗门出生了。几大宗门的人都是可入先桃源共同等着摘星宴开始的,一时入不了桃源的,都是些来参会的小门小派。
温晦也不介意,他点了点头,对黑衣青年道:“你修为不错,在摘星宴上应该会与阿湛遇上,到时候见也是一样的。”
“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秦湛看了他一眼,显然也有几分好奇。
若是旁人被温晦问起叫什么名字,怕是要激动个半晌。可这青年倒像是毫无所觉,仍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昆仑,一剑江寒。”
众人在听见昆仑派的名字时就已想要笑,在听见这青年竟然自称“一剑江寒”的时候,脸上的笑意便越发轻蔑。
这天下谁够资格在温晦的面前自称“一剑江寒”?这少年也太狂妄了些!
可桃源的弟子却在听见了这个名字后微微变了变脸色。
一剑江寒。
这个名字虽比不得温晦,却也是这十年里最为声名鹊起的一位剑修了。
无论是他的出生,还是他被云水宫批下的命盘,亦或者是他被收入昆仑后,昆仑便日益颓败的气象——这些都很出名。除此之外,一剑江寒最出名的,便是他年不过二十便学成了昆仑剑,他五年前的春日于缅江边悟剑,剑气凛寒,一剑即出,竟连汹涌波涛的缅江水也被一息冻住!
昆仑派式微,昆仑剑也早被八派所放弃。直至这一剑出,众人方才想起数千年昆仑剑修独行天地的潇洒与强大。
昆仑寒剑。
在昆仑派已经没落千年后,竟然有一个弟子,凭借着早已残缺不堪的心法,重新悟出了昆仑剑。
无人已记得他原名叫做什么,只是都随着旁人的称呼,趁这个昆仑派天降的弟子为“一剑江寒”。日子久了,一剑江寒出门在外,说自己原本的名字反而无人得识,平添了许多麻烦。他本来就不是在乎称呼名号的人,一剑江寒的师父干脆就替他改了名字,正好也借着去一去云水宫批命的晦气,从此后,“一剑江寒”方名为“一剑江寒”。
而他也确实配的上这个名字。
自一剑江寒成名后,各大宗门想打压有之,小门派想搏名有之。连一剑江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五年来比了多少次剑,又经历了多少次生死边缘的战斗。但无论是什么样的情况,什么样的险境,他都活了下来,执着一柄普通寒铁剑,保护着他的师父,从西境一路走至南境,将自己名字从东传到了北。
这由西走至南由东传到北中,显然也传进了温晦和秦湛的耳朵里。
温晦笑了,他对一剑江寒说:“好名字。”
当年的秦湛在跟着温晦四下游历的时候,听得最多的名字就是一剑江寒。她在一旁哼了一声。
温晦像是有些无奈,他伸手敲了敲秦湛的头:“阿湛。”
秦湛那时才不甘不愿地给了一剑江寒一个正眼,口称:“剑阁传人,秦湛。”
一剑江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闷声道:“我不和骗子做朋友。”
秦湛:“???”你脸是不是太大了,谁想认识昆仑派的穷鬼?
两人脸色在那一天都很僵,回去后温晦耐心哄了秦湛很久,连一剑江寒的师父都没有见过一剑江寒有过这么不高兴的时候,不免多问了一句。
一剑江寒当时只能说:“没事。”
那位昆仑传人便也信了,他点了点头,转而叮嘱了另外的事。他知道了温晦和秦湛也来到了这里,多少是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和秦湛交上朋友。一剑江寒的师父自知无力,能帮到徒弟的地方太少了——温晦不一样,温晦宠爱弟子的事天下皆知,若是一剑江寒得了秦湛的青眼,那要获得温晦的庇护也并非难事。
他的师父为他殚精竭虑,一剑江寒自然也说不出口他今天看见了秦湛骗人,觉得她不是个好人,不想和她深交这样的话。
一剑江寒不知道温晦有几个徒弟,不过如果都是秦湛这样子,那他宁可没有朋友,一辈子都避着走。
现在想来,当年秦湛与一剑江寒的初次见面可谓不愉快,他们的第二面更不愉快。
他们的第一面在赌坊,第二面就在摘星宴的比试上。
那一年的摘星宴桃源费了十足的心思,共安排了三场比试,层层筛选,直至通过了前两场,才有资格上星楼逐星。秦湛作为温晦的弟子,原本可直接进入逐星的环节,但温晦觉得小孩子家既然练了剑就要好好比试,秦湛也喜欢比试,所以方才从第一场开始比试。
秦湛比第一场,就碰上了一剑江寒。
他还是穿着一身破旧俭朴的黑衣裳,背着他那把古旧的长剑。站在一众各派的新优弟子中,显得既扎眼又穷酸。
台上绮澜尘正代行桃源坞主的职责,简述摘星宴的流程和规则。
这些是秦湛已经知道了的,她听得漫不经心,一剑江寒却听的很仔细。直到最后,绮澜尘笑着说祝诸位师弟可拔得头名,一剑江寒才微微动了。
他看向了空无一人的身旁。
也不知道桃源坞主是怎么想的,第一场比试里竟是要分组寻药。第一试五人一组,大多门派来参与摘星宴的人都在十到十五名,刚好能自我分组——除了一剑江寒和秦湛。
一剑江寒虽有师门,但这些年和中了诅咒一样都死得七七八八了。此次来参与摘星宴的昆仑弟子竟只有他一人,秦湛就很好解释了,温晦和阆风其他门派不熟,而且她连个师兄弟都没有。
好在先前温晦带着她逛桃源,许多人都已认得她是秦湛,知道她是温晦的徒弟,还有些落单的小门派犹疑着想要和她组成一队,向她投出橄榄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