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有趣,便问:“为什么?”
越鸣砚想了想,竟是找不到理由。
他最后说:“明珠姑娘告诉我,魔道在找我。”
秦湛漫不经心地点了头:“嗯。”
越鸣砚道:“我不想离开剑阁,再看着师尊重新寻一个‘越鸣砚’回来。”
这回轮到秦湛失笑:“你以为阆风每年都会收徒吗?”
越鸣砚只是说:“无论魔道寻我的原因是什么,我都不会背叛师尊,我不会成为第二个朱韶。”
秦湛抬眼,越鸣砚道:“所以我希望师尊也不要再寻第二个‘小越’,没有必要。”
秦湛看着越鸣砚,慢慢道:“你看起来不意外我知道魔道在找你。”
越鸣砚道:“蜃楼如今听命于一剑江寒前辈,阿晚也心系师尊,没道理妖族知道的消息,蜃楼会不知会师尊。”
越鸣砚说:“师尊从来不提,我原本也不想提的。但今日……”
今日怎么了,越鸣砚自己也说不清楚。
再见朱韶的那一刻,他便觉得不快,就好似原本只是自己的东西被迫要分出一部分,而他一点也不想分出这部分。
朱韶当初想杀他……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吧?
越鸣砚思绪少有的杂乱,燕白在一旁说:“你看看,我就说朱韶不吉利,他一来,连小越都患得患失了!小越你担心什么呀,你手里的剑是你师父当年的——”燕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白米饭嘛,她才舍不得呢。”
秦湛:“……”我当年到底拿了一把什么样的剑?
秦湛在思索过后,还是向越鸣砚招了招手。越鸣砚略弯下身,秦湛便伸出手指点了他的额头。
秦湛道:“没必要那么费力的去找理由,你是我的徒弟,只管提出来就是了。”
“我答应了。”
第46章 摘星08
——我答应了。
越鸣砚眼睫微动,因为动作着实是太细微了,和他心尖上一扫而过的瘙痒一样,轻得连他本人都未曾注意。他无意识地伸出手去,却又在动了不过一指的距离后又生生遏制住。
就好像此刻,秦湛的话明明是他所期待的,可当秦湛这么说了,越鸣砚又会忍不住去想朱韶。
朱韶对秦湛如此尊崇,秦湛在教导他的年岁里,是不是也是这样对待朱韶的要求?
这么想实在是有些可笑了。连越鸣砚都不太能理解,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初上阆风时患得患失的少年,他已跟随了秦湛十年,若说十年前他尚且还会因从秦湛这里得到的太多而惶恐,现在的他了解秦湛,早已不会再担心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可为什么还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越鸣砚垂下眼,眠冬佩在他的腰侧,他的手指碰上了眠冬龙角做成的剑柄,摸到了其上的凹凸骨纹,感受到眠冬的寒气从剑鞘中溢出直缠上了他的指尖,微凉温柔,好似在安慰着他。
但越鸣砚觉得自己着实没有什么需要被安慰的。
他有世上最好的师父,也有最好的归所,他实在不该有这样莫名的情绪。
越鸣砚还未开口,秦湛已低声道:“还是不太高兴?”
越鸣砚听见她低喃:“我当年可要好哄得多。”
越鸣砚听着不知该笑还是先该自责,他最后还是向秦湛道别退下了。秦湛在他打算离开休息的时候叫住了他,说:“别有压力,玩得高兴。”
越鸣砚听见这句话直接怔住,一时间是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句“玩得高兴”。摘星宴,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不是一处游乐场吧?
秦湛却没有更多的解释了,她微微笑了笑,对他说:“去吧。”
越鸣砚退下了,燕白才对秦湛说:“这话是当年温晦对你说的吗?”
秦湛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瞬,而后点头:“对,然后我赢了,所以是个吉利话,说给小越添点运气。”
燕白看着如今的秦湛,似乎也在脑子里回想着最年轻气盛时的秦湛是个什么模样,他的双手背在脑后,忽而飞身下来,待在秦湛的身边瞅着她问:“那你当初是怎么回答温晦的?”
秦湛想了想。
那时候她得了这么句话,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她那时正在擦拭子剑,听见温晦这么一句鼓励,当然是冲他比出一指,大言不惭地说:“你等着我把不知春借你玩。”
温晦的反应秦湛还记得,他愣了一瞬,紧接着就笑得只差拍桌子。
秦湛当时觉得丢人,压根没有理会他,所以方才径自离开了,她离开了温晦,方才遇见的一剑江寒。
只是这样大言不惭的话秦湛也不想说第二遍,所以她冷静地回答燕白:“我怎么说的?当然是‘谢谢’了,不然还能说什么。”
燕白:“……”你真当我还是刚见到你的那把懵懂又愚蠢的燕白剑吗?
燕白刚想要驳斥什么,却见秦湛将他的剑身取了出来。
秦湛取了最细软的洁白丝绸,在黄昏中仔细而专注地开始擦拭剑身。
燕白歪着头看她,渐渐地也瞧着秦湛拭剑的样子变得安静。他是虚无凝成的灵体,既坐不下也碰不到任何实体,但他依然保持了一个坐在秦湛身旁的动作,歪着头看她,渐渐地又阖上了眼。
燕白心想,他六十年前的选择当真半点不错。
他喜欢做秦湛的剑。
夜幕降临,须臾后,又是旭日高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