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湛前脚刚一离开,便碰上了等着的朔夜爵。
这里本就是朔夜爵的家,秦湛自然也不能指责对方偷听这样的小事。她略向对方点了点头,便打算去找绮澜尘。
朔夜爵却叫住了她。
朔夜爵懒懒道:“你没告诉阙如言你到底想做什么吗?”
秦湛道:“我已经将该告诉她的都告诉她了。”
朔夜爵挑眉,笑了声:“除了你打算斩天梯?”
秦湛顿了一瞬,方才说:“这和阙师姐其实关系不大。”
朔夜爵道:“关系是不大。她是阙氏,又是丹修,除非你死都不让她把脉,否则她当然看得出来你的状态在短期内实在是不宜全力而出——更何况你打算做的还不止是与道子相战,你还打算去砍断那条都不知道能不能被砍断的东西。”
秦湛闻言语气平淡道:“朔先生了解阙师姐,也知道她的性子。自然明白若是她知道,便绝不会让我去了。”
“有很多事情,其实并不必说的详尽。”
朔夜爵看了看阙如言在的方向,阙如言的性格惯来是外冷内热,因着变故而迫使自己立于众人身前,硬着心肠成为一个保护者,实则却是这天下最容易心软,也最是该被保护起的那一个。
对于朔夜爵而言,秦湛不想让阙如言心忧,他自然只有赞同没有反对的理由。
但他古怪的脾气性格却改不了,还要对秦湛嘲笑一句:“你如今的行事风格,倒让我想起温晦了。”
他本以为这句话说出秦湛会发怒,却不想秦湛依然平静地回望了他一眼。
朔夜爵哑然无言,秦湛慢慢道:“当年他在,这些事情是他要考虑的,不是我。所以我可以只拿一柄剑便往前去。”
“如今却不行,我的命、我的剑需得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一分也不能错漏。”
“朔先生,我欲斩天梯一事还需得你的帮忙。比起阙师姐,您更精通修真者的灵脉构造,您能帮我更好的将我师父留给我的东西化为几用,甚至更上一层。”
朔夜爵看着她,心思再复杂不过。
他是最早知道真相的那个,选择的却是自暴自弃的人生。以命抗天……他不如这对师徒。
朔夜爵低声道:“……帮你是应当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忧,我受温晦所托要护你周全,便定然不会让你死了。”
秦湛向朔夜爵拱手,她笑道:“那我便先谢过先生。”
朔夜爵目送秦湛走远,他看着眼前不远处的门却迟疑在原地,既想要进去瞧一眼,却又不知为何无法迈出那一步。
直到那门先打开,花语见了她转头对阙如言道:“师父你看,我说了曾祖爷爷在的,他果然在吧?”
朔夜爵:“……”
朔夜爵下意识便要走,阙如言也跟着出来了。她见到了朔夜爵,眉眼都忍不住弯起,笑着说:“对呀,祖爷爷在。”
朔夜爵:“……”
朔夜爵蹙眉,语气不善道:“我说过别这么称呼我,我早不是阙氏了。”
自从朔夜爵叛离阙氏,他与阙如言已是数十年不见了,每逢年节寄去的信也不过是怕她依然如同小时一般缠闹,方才一寄多年,以致养成了习惯。朔夜爵再见阙如言,要不是她的一些习性没有大变,怕是也难相认。
但对阙如言而言,朔夜爵却是分毫未变过。那些每年一封的信对她而言,就好似积攒起的时光,使得她再次见到了朔夜爵,也不觉得时隔日久,仍是将他当作昔年教导自己的长辈,语气里并无太多生疏。
阙如言闻言分毫不恼,只是心平气和说:“那也是祖爷爷。”
朔夜爵:“……”
朔夜爵有些不耐,他转身便欲离开,阙如言却叫住了他。
阙如言道:“祖爷爷,我有一个病人……他的情况有些麻烦,我想请你看一看。”
阙如言说话的口吻大部分时候都是不急不缓地,只有在求人的时候才会放的尤为慢。从前朔夜爵尚还是阙夜月的时候,每每被这个小辈缠上,她便是用着这样的口吻,试探着向他询问着些在他看来简直容易到使人发笑的问题。
朔夜爵应该不答的。
可就像从前一样,他还是转过了身,不耐烦道:“谁,司幽府君么?”
阙如言迟疑着点了点头。
朔夜爵下意便想说“不治”。但他这句话最终又没能说出口,他只能阴沉着脸,往司幽府君在的地方走去。
司幽府君见到朔夜爵,还觉得奇怪。他尚未想好要用什么来打动他求医,朔夜爵怎么自己先来了?
朔夜爵坐下后也未给司幽府君说话的机会,他直接查看了对方的伤口,又检查了阙如言的医治方式。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道:“你做的已经很好。”
跟来的阙如言迟疑说:“但也只能保他的命。”
朔夜爵道:“灵脉被断,能保命已是不错。你以六针护他修为,三针保他行动如常,换我也不见得能做到更好。直面道子一剑,难不成还想要什么事都没有吗?”
司幽府君听得满头雾水,他看向阙如言:“什么意思?”
阙如言迟疑,片刻后还是回答了他:“你受的那一剑未要了你的命,却断了你的灵脉,你的修为尚在,但日后怕是难以使出了。”
灵脉便如同灵气运转的轨道,仙术也好剑气也罢,都是靠灵脉运转而发。灵脉毁了,就好似江河被截了支流,任凭你都多大本事,都只能困限于那一处,施展不出分毫——说的残酷一点,也就是路被截断强行到了头。
司幽府君怔住了,他似乎全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给什么样的反应。
阙如言嘴唇蠕动片刻,说了声“抱歉”。
这声抱歉听得朔夜爵忍不住蹙眉,他说:“也不是没有办法。”
司幽府君猛地看向朔夜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