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觉的姿势很防备,把自己团成了一个团子,裴烨要走的脚步一顿,决定去扯一下被子。
掀开被子的时候,他哭笑不得,但很快又觉得自己这么笑有**份,咳嗽一声之后,板起脸来,他想:我还没跟她算账呢,现在是冷战。
裴烨下楼给她倒了一杯水,又老老实实的在床边守到了凌晨两点。
外面的风雨似乎一点都没有要停下的样子,裴烨实在困得不行,但是又担心温甜下半夜继续发烧,迷迷糊糊的,便趴在床边睡着了。
果然,半小时之后,温甜因为鬼压床惊醒了。
鬼压床这件事,对她而言太常见,惊醒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起初,她只是呼吸困难。身体虽然毫无知觉,但是意识却很清醒。
温甜试图呼救,但她的声音堵在喉咙里,怎么也无法发声。
她在这无妄的梦境中挣扎,见到了死了多年的亲妈,陡然浑身是血的站在床头。温甜的脖子被她死死掐住,她双眼被逼出眼泪,嘴里艰难的吐出一个字:妈……
温甜不是一次见到沈云娘,她的母亲长得似天仙一般动人,也正因为如此,在她们那个管辖不严的小镇中,才会发生抢劫强.奸这般耸人听闻的惨事。
云娘模样生的俊俏,死的却凄惨,从十二楼的精神病院中跳下来,在温甜面前摔成了一滩血沫。
云娘好恨她,没有她这个小杂种,她可以活的风风光光。
她恨温甜的出生,恨温甜的一切,恨到一丁点儿可怜的爱都不施舍给温甜,恨到用残酷又痛快的方式叫温甜十几年困在绝望的噩梦中。
“你不该出生……你不该出生……”
云娘恨极了,掐着温甜的脖子,似要取她的性命。
温甜脸上布满细细碎碎的冷汗,喘息开始急促,手指无意识的抽搐。
她迫切的需要醒过来,逃离这个该死的梦靥。但鬼压床总是这么不讲道理,越想醒,越痛苦,云娘掐着她的脖子,把她往十八层地狱中带。
温甜终于呜咽一声,惊动了裴烨。
他恍惚的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趴在温甜床边睡着了。
这一睁眼,自然看到了眉头紧皱的温甜。
裴烨想来是没有看到过如此表情的温甜,在他的印象里,温甜始终淡然又冷漠,脸上哪儿出现过如此恐慌无助的表情。
此刻,风声夹杂着雨声一同灌进了温甜的耳朵里,紧接着,断断续续的,传来了裴烨的喊声。
他好像站在黑暗的尽头,声音干净通透,带着独有的少年气,劈开一望无际的黑暗,令温甜迷茫了片刻,迟疑了好久,才不确定的开口:裴烨?
当时,这个名字只在她心里念了一遍,她已然没有力气将它念出声。
裴烨啧了一声,心道:不会是做噩梦了吧?
他连忙去搂温甜,这一动作下,令她有了知觉。
温甜猛地睁开眼,一醒来,便看见裴烨近在咫尺的脸——他的脸细看也好看的要命,几乎每一处都是上帝最得意的杰作。
裴烨眨了下眼睛,看着她,说道:“你做噩梦了?”
话音刚落,外面的闪电也跟着落。
温甜还未平复心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找水笔的……”裴烨没想到温甜能直截了当的开口问,一下子没想好如何回答,心一虚,只好把之前准备的台词给说了出来。
“找水笔?”温甜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我不管你找什么,赶紧出去。”
裴烨这人吃软不吃硬,来软的他还可能退一步,但是跟他正面硬杠,他就不干了。
温甜叫他出去,他偏偏不如温甜的愿,心也不虚了,理直气壮的说道:“我为什么要出去?”
温甜刚刚在梦里经历过一场恶战,此刻完全没有精力应付裴烨:“我很累,要睡觉,你不觉得大晚上闯入女生的房间很失礼吗。”
裴烨道:“我是你合法丈夫,有什么失礼的?分床睡才失礼吧?”
温甜还想说什么,窗外的闪电又豁开一道,把整个房间照的半明半暗,在不太清楚的房间中,温甜似乎又看到了角落里站着的云娘。
她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挣扎起来。
裴烨惊了一惊,以为是自己哪里说错话,惹到了温甜。
他见温甜这模样实在不对劲,连忙顺着被子去拉温甜:“你怎么了?”
温甜晚上睡得急,又或者吃的药不管用,大概是今晚上落水了,抵抗地差了些,竟然出现了幻觉。
她无可抑制的发出了小兽呜咽的声音,闭上了双眼,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这一番动静,叫裴烨万分不解。
不过他虽然不懂,但是根据自己多年来的经验,于是匆忙之间得出一条‘温甜可能害怕打雷’的结论。
他起身起拉上了窗帘,温甜看着他做完这一切。接着,裴烨又回到床边,她很快就落入了一个十分稚嫩却又可靠的怀抱。
“你怎么还怕打雷,我以为你什么都不怕。”裴烨抱着她,在她后背轻轻地拍了两下。
温甜再望过去房间时,角落里的云娘已经不见了。
她无法让自己与云娘处在同一个空间,甚至还要做到无动于衷。
温甜心病再重,到底也只是个十来岁的孩子。裴烨这么抱着他,叫她心生了一丝安全感。
裴烨明显感到自己怀里僵硬的身体软和了下来,他心想:等过了今晚上,我再跟她算以前的帐。
温甜难得乖巧的窝在裴烨怀里,她像一条黑走到底的旅人,紧紧抓着手中唯一的灯笼,哪怕万劫不复也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