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渐深了,本就安静的军营显得越发落针可闻,从外面人影的晃动中可以判断守卫已经换了两次岗。
“一个时辰一换吗,还真勤。”李文柏躺在榻上百无聊赖地数羊。
这些天他废寝忘食地琢磨防毒面具的材料,突然一下子闲下来,又经历了白日的大起大落,实在是有些睡不着。
“算了,睡不着干脆别睡!”李文柏一个鲤鱼打挺爬起来。
按照贺飞宇的说法,这一仗就要结束了,他也就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马上就可以回广陵府了。
想到了由广陵府尹代为照顾的小环儿,李文柏的目光柔软,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他更不知道阿大他们照顾产业照顾的如何了。
一会儿想着广陵府的事,一会儿想着军营里的事,李文柏几近天明时候终于睡了过去。
清晨时候,账外便出现一连串的脚步声,接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卒闯进帐中,不由分说地把李文柏“请”了出去。
贺青和贺飞宇双双站在校场的点兵台上,望着下首的李文柏,目光森寒。
赵杆混在围观的士卒当中,双眼不住地冒着精光。
贺青先是冠冕堂皇地宣布了李文柏叛国投敌的证据,又对其顽固而不知悔改表示了痛惜,最后果断地宣布“斩立决”!贺青居高临下,“李文柏,你可有话要说?”
李文柏朗声说道,“草民有言。”
赵杆的心不由得提到了极点,生怕李文柏这里又出了幺蛾子。
让赵杆意外的是,李文柏所求的只是一个全尸。古时讲究尸体完整才能魂归故里,李文柏的请求是常理。
贺青道:“好吧,看在你随本将日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给你个全尸!”说完,士卒奉上毒酒一杯。
钱德兴看到这里,手脚都有些发抖,倒是赵杆,眼睛越发明亮。
李文柏冷笑三声,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而后仰天长啸。
那毒酒入腹之后,李文柏原地打滚,最后身子一僵,便是气绝身亡。
贺青冷眼命令亲兵把李文柏的“尸首”拉出去草草埋掉,然后与贺飞宇一道离开了校场。
太顺利了……
赵杆将一切看在眼里,大约是顺利的让他有些担心,便找了个借口从钱德兴那里溜走,悄悄跟踪着搬运尸体的士卒。
李文柏是真死了,亲兵们扛着尸身来到军营外的一处荒地,齐心协力挖了个大坑,把李文柏扔进去掩埋上,又说说笑笑离开了此地。
目睹一切的赵杆终于放下心来,不由在心中嗤笑贺青的轻信。
“什么辅国大将军,也不过如此嘛!”赵杆哼笑不已,干脆直接去和白夷人约好的地方放下暗语,然后才回了大营。贺青的习惯赵杆十分清楚,就算已经找到并处决了“奸细”,也不会马上解除戒严令,营中毫不设防,所有人又都为找到奸细而松了口气,此时偷袭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赵杆离开的同时,不远处的小树林中“嗖”地窜出几个人影,为首之人赫然正是贺飞宇。
几人三下两下把坑重新挖开,李文柏正叼着几根芦苇管以供通气。
“呸!咳咳咳…”李文柏站起身,清理面上的渣土,抱怨着说道,“这坑未免也挖的太深了吧!”
贺飞宇笑了笑,“做戏要做全。”从亲兵手里接过一件军服递过去:“贤弟快换上吧,等白夷人出兵咱们就出发!”
由于刚刚一直在土里,李文柏并不知道赵杆的动作,此时听到不禁大吃一惊:“他动作这么快?”
贺飞宇两手一摊:“立功心切,父亲早料到了。”
说完带着李文柏钻进树林,李文柏这才发现,一个小小的树林中竟藏着五千全副武装的精兵!
“口罩、石灰和花露水已经全部下发。”贺飞宇拍拍李文柏的肩膀递过去一个包袱,“等等吧,入夜应该就能出发了。”
对于五千兵力偷袭白夷人的老巢够不够,以及营中都做了哪些准备,李文柏并没有多问,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李二那个二愣子。
“李二?他去跟踪赵杆了。”贺飞宇眼中露出一丝赞赏,“还别说,这小子是个做探子的好苗子!贤弟啊贤弟,你给我们发掘了个大大的人才啊!”
何止是跟踪,那小子搞情报也是个好手好吗!
听贺飞宇的语气似乎是准备重用李二,李文柏在为李二感到高兴的同时,又有一些失望。
按原本的准备,他是想把李二收归囊下,为自己搜集情报的。
其人在军营中不过是个小小的士卒,年纪又小,李文柏打听过,李二家中还有老父老母要供养,虽然上面有个在外做工的兄长,但下面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妹妹出嫁还需要嫁妆,士卒的月薪仅仅自己日常开支就够拮据了,想必只要许以重利,再承诺给李二的兄长一个店铺管事的职位,就能轻易得到这个年轻人的心。
但贺家要重用他就不一样了,大齐说到底还是轻商的,士农工商中,军官也勉强能算作是“士”的阶层,李二的父母准他投军,想必也是指望着二儿子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想着想着,夜幕渐渐降临,李二也带着贺青的军令来到众军面前。
在传递情报用的竹筒中抽出一张纸条:“好家伙,白夷的动作还真快,看来是我等出场的时候了!全军,整军备战!”
在李文柏的提醒下,贺飞宇让众军将各自的口罩检查了一遍,确认内胆还保持在湿润的状态,效用没有消失后,便开拔朝丛林中急行军而去。
当大齐的精锐到白夷叛军营地的时候,那些人根本就没有意料到。
鼓声震天,杀声如雷。
大齐最为精锐的先锋军在此时展现了全部的锋芒。
李文柏度过了瘴气林之后,就暂且在后方,听着兵戈铁马的喊杀声,第一次直面正面战场的他心中有不一般的波澜。
护着李文柏的士兵以为李文柏是被少将军的风采所震,说道,“少将军从来是身先士卒!”
“是啊。”李文柏看着贺飞宇的身影,赞叹一般说道,父亲重伤之后,贺飞宇成长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