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李二的审讯手段,还是挺有信心的。一套刑具下去,骨头再硬的汉子,也得张嘴求饶。
没过多久,李文柏在一间牢房门口,停了下来。
还没开口说话,耳边便传来一声怒骂。
“姓李的,你别得意。别以为抓了我们,你就能在交合称王称霸了。曹大人,一定会救我们出去的。你就等着,步前任县令的后尘吧。”
说话有些口齿不清,但大体意思,便是如此。
李文柏转过头,瞥了旁边的牢房一眼。
“聒噪。”
“你……你说什么。”
李文柏那轻视和嫌弃的眼神,瞬间刺激到了蒋勇那颗脆弱而又敏感的心灵,气得整个身体都发抖起来。
李文柏不想在蒋勇这个有勇无谋之人身上浪费时间,转身看了一眼李二。
“看来昨天掌嘴掌得还不够,李二。”
李二瞬间明白,点点头,“小的明白。”
然后,大牢里传出了一下一下很有节奏的耳光声,以及,伴随着的哀嚎和断断续续的怒骂。
李文柏懒得多看蒋勇,而是将目光移向身前的牢房。
牢房里,施五那肥胖的身躯,静静地躺在草堆上,微微半睁着眼,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即便是不远处蒋勇被打得不行了,他的表情也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就好像根本没看到,没听见一样。
李文柏见状,淡淡地笑了笑,蹲下身,看着施五,道:“怎么,咱们的五爷,这是看破红尘,要遁入空门了吗?”
施五眨了眨眼睛,看着上面的天花板,一言不发。
“庄园里的十几房美妾不要了?”
施五依然一动不动,表情呆滞。
“本官可听说,咱们五爷的那些美妾,不但相貌俏美可人,而且琴棋书画,都样样精通呢。”
施五:……
李文柏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对于施五油盐不进,他丝毫不气馁,继续说道:“往来居培养这么多侍女歌姬,不容易吧,五爷一人就独占了这么多,不觉得愧疚吗?”
这话一出,尤其是听到往来居三个字,施五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丝的改变。
准确来说,是他不再眨眼睛了,而是怔怔地望着天花板。
人在平静的时候,都会下意识的眨眼睛,否则眼睛会干燥不适。只有在感到震惊或者别的情绪刺激到的时候,才会陷入彻底不动的境地。
很显然,李文柏的话里,有什么东西,戳中了施五的软肋。
“你是不是觉得,本官就算抓了你,只要你那老丈人曹严不倒,本官就是空忙活一场?可惜啊,你太低估本官了。就算交合这边的私征徭役、私开矿脉,表面上都与你那老丈人无关,但你以为,本官就真的拿曹严没办法吗?”李文柏也无所谓施五会有什么反应,自顾自的说着,就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往来居,就是曹严的死穴。”李文柏突然呵斥道。
施五不再看着天花板,而是缓缓闭上了眼,脸上露出悲哀的表情,突然又笑了起来。
笑得很难看,就跟哭了一样。
“这个世上,哪有你这样当官的?”
李文柏眉头微蹙,有点不太理解施五的话。
施五终于动了。
他先是翻了个身,然后艰难的站起身来,慢慢走到李文柏的面前。两人只有一道木栏的间隔,就这么对视着。
“你想当清官,我们不拉你入伙。你想当个好官,我们也任由你以工代赈,修城墙修道路,甚至出粮帮助你接济灾民过冬。你想要政绩,想要草场,我们也尽量满足你。你不过一个流水的知县,镀个金回京城施展您的宏图大业就好,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便是。李文柏,老夫自认,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为什么非要苦苦相逼,不死不休?”
施五显然动了气,双眼含泪,越说越气愤,好像要把堆积在心里的苦都倾诉出来。
我待你如此优渥,替你着想,你居然一心要送我进大牢?
也亏得是李文柏,若是换做陈一志,听了施五这一番哀愤交织的控诉,只怕都要心软了。
但李文柏是谁?他对施五太熟悉了,施五和曹严在背地里做的事情,他太清楚了。
于是冷笑一声,死死盯着施五,说道:“你确实没有对不起本官。”
“但你对不起交合的百姓。他们是大齐的子民,你对不起他们,便是对不起本官。瞒着官服,私征徭役,以致交合一十二村壮丁给你挖了八个月的地道。百姓怨声载道,奈何畏惧你施五如同畏惧虎豹,敢怒却不敢言。
还有,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想搞什么把戏。私开矿脉,是闹着玩的吗?此乃国之重器。矿挖出来,你们自然要卖掉,卖给谁?你们还能卖给谁?无数大齐男儿在前线与匈奴大战,抛头颅洒热血。而你们,竟想将本国铜铁矿产卖与匈奴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李文柏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整个县衙大牢都静了下来。
所有嘈杂的声音全都消失,只有李文柏振振有词的责骂声,在阴暗潮湿的大牢各个角落里游荡。
所有囚犯都静了下来,待在各自的牢房里一言不发。
脸又被抽烂的蒋勇倒在地上,睁着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怔怔地看着李文柏,嘴里早就没了义正言辞的怒骂。
李二和李成站在李文柏的身后,听着李文柏的话,脸色都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