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无常说

第11节(2 / 2)

因为灯会的缘故,街市上还有许多卖花灯的人,姜青诉瞧见刚问完她一堆问题的沈长释拉着钟留出去买东西吃。

阴司鬼差无法变出阳间的钱,所以他们十方殿的人到阳间来的所有开销都是钟留掏口袋,钟留说过他的钱都是单邪给的,这要怎么给?

对于十方殿,对于单邪,姜青诉还有太多的疑惑了,尤其是单邪,这人究竟是从哪儿来的,当阴司多少年了?为何天上地下,阎王老爷都要敬他怕他?

这一夜算是无风无雨地过去了,第二天早上姜青诉几人围着桌子吃早饭,客栈的小厮过来传话,说梅庄的人今天一早就回帖了,午间准时在醉阳楼赴宴,帖子交给姜青诉,钟留又给了对方一点儿碎银子作为打赏。

帖子姜青诉没看,沈长释接过去了,拿在手中读了一遍出来,夏庄表明会带李慕容一同过来,沈长释放下帖子就对姜青诉竖起了大拇指:“白大人,高啊。”

姜青诉用勺子轻轻舀了一口粥放进嘴里,然后嗯了一声:“就看单大人那边怎么说服他过去了。”

“不行我来扮你夫君也成。”沈长释咧着嘴笑,嘴角都快到耳朵根了,是真的快到耳朵根,他说这话的时候朝姜青诉这边凑过来,被姜青诉一筷子戳在了眉心又给戳回去。

“你气质不够,一看就是个书生,当个账房先生还成。”姜青诉摇头。

沈长释拽着另一边跃跃欲试脸涨得通红的钟留:“让他来。”

姜青诉浅笑:“他太过魁梧,满脸煞气,当个护卫还差不多。”

说来说去,她就是要拉单邪淌这趟浑水。

姜青诉早饭过后休息了会儿,快到约定时间了就在单邪房前踌躇,来回走了三圈,里面的人直接开口:“有话直说。”

“是这样的。”姜青诉抿嘴笑了笑,也没推门进去了,双手背在身后道:“我初来十方殿,还什么东西都不懂,以后要劳烦无常大人的地方有很多,我想不论是做人还是做鬼,起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所以在醉阳楼里摆了酒席,请无常大人赏脸去吃。”

不论是做人还是做鬼,厚脸皮是最起码的,姜青诉当年在朝为官还不是丞相的时候,这种没皮没脸的话也不知说了多少次了。

姜青诉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单邪的回答,也听不出里面有什么动静,只能站在门口候着,心里从一百开始倒数,数到三的时候她想着是时候再提醒对方一句了,一字在心中落下,姜青诉张口:“单大人……咳咳……”

刚开了个口,房门从里面被打开,姜青诉猛地收话咳嗽了起来,清了清嗓子后,她对单邪一伸手:“单大人,请。”

单邪瞥了她一眼,单手背在身后,一身玄衣长发垂着,那张脸冷淡得仿佛千里寒冰,五官倒是俊俏,只是为人没有半点儿商人气,姜青诉觉得有点儿为难,但是又想,对方这性子,能叫动已算不错了,还指望他陪着诓人怕是做梦呢。

姜青诉与单邪一道出客栈的时候,是带着沈长释与钟留佩服还有羡慕的眼神跨出门的。

两人走后,钟留啧了啧嘴:“这个新任的白大人真的是不得了啊!”

沈长释唉了一声:“我跟着无常大人几百年,在十方殿历任白无常的名单上看过去,都是男的,这头一回来了个女的当白无常,无常大人就改吃素了啊。”

钟留伸手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瞧单邪与姜青诉的背影道:“这两人拿出去说是夫妻,一点儿也不像。”

沈长释眼睛一亮,嘴角微微勾起,嘿嘿了两下突然生出了一个古怪的主意,于是单手往里卷,卷出了一本无字书,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掐,掐出了一根沾了墨的笔。

他伸腿勾着凳子靠坐在桌旁,伸手在无字书的书封上写下了几个字——白姓娘子与其夫君闺房三两事。

书本翻了第一页,沈长释开始落笔如有神,第一段便是:白小姐闺名诉诉,原是大昭国达官贵人之女,无奈家道中落,只得嫁给了一名地方霸王为妻,霸王姓黑,冷面霸道,单看这两人姓氏,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钟留见沈长释不说话了,于是凑过来问:“沈哥,你写啥?”

沈长释收笔藏书,啧了一声:“去,给我买两个肘子来吃。”

钟留嘀咕了句小气,还是头一次见沈长释有什么好玩儿好看的东西不带他一起瞧的,转身去给沈长释买肘子,沈长释才将书笔拿出,继续写道。

“成亲当日,黑霸王就给白小姐出了难题,老爷似的坐在椅子上,非不肯上床,说是床上无趣,要与白小姐就在太师椅上颠鸾倒凤,行周公之礼……”

第15章 点梅灯:十二

姜青诉领着单邪到自己已经订好了的醉阳楼的位置,整层二楼都被她给包了下来,当然,钟留出的钱。钟留虽然看上去像是身无分文的样子,但鞋底袖子里藏着的银票数量不少,且面额巨大,姜青诉顺手多要了两张过来,以备以后的不时之需。

单邪手中握着一把折扇,扇子上是一片白纸,半点儿花色都没有,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双眼朝外看,手中的白与身上的黑形成鲜明的对比。

姜青诉给对方倒了杯茶,一根手指推到了他跟前,单邪看都不看,姜青诉清了清嗓子问道:“单大人以前是做什么的?”

单邪没看向她,只说:“你很感兴趣吗?”

姜青诉想要摇头,她也不是很感兴趣,只是了解一个人的过去,方能知道这个人的为人,以后她或许做某些事儿都得踩着对方的底线,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和冲突,她得聪明点儿才行。

当然,她若直说不感兴趣,单邪就一个字也不会说了。

于是姜青诉将摇头改为点头,装模作样起来炉火纯青,眉眼弯弯道:“有点儿兴趣。”

“我就一直是这十方殿的阴司,从未变过。”单邪说这话时转头,微微朝她看了一眼,姜青诉对上了对方的视线心跳猛地加速,眨了眨眼睛。

若是换做沈长释那人这样说,她定然觉得对方在骗她,但单邪这个人,不稀罕用骗。

“哪儿有人生来就是鬼,你曾经从未成为人吗?”姜青诉问出这话时,单邪歘地一下打开了扇子,目光又落在了窗外楼下,道:“人来了。”

不说姜青诉还没发觉,一说倒是闻到了,风中带着的特殊梅花香味儿。

轿子停在了醉阳楼下,里面的人却没急着出来,姜青诉离开了椅子朝单邪那边过去,一只手撑在了窗沿上微微侧过身与对方贴近,近到若要面对面,呼吸都能感觉得到,可偏偏她没有碰到对方。

两人的脸都朝外头探了一点儿,一个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一个弯腰踮脚。

姜青诉听见了,轿子里的人在说话。

“等会儿你什么也不用说,只管微笑便可。”这是夏庄的声音。

“夏庄哥哥,你放心,我一定会乖乖听话的,不给你添麻烦。”梅灵说话还带着些许孩子气,即便是李慕容端庄温和的声线,讲出来的也略甜了些。

轿子内的两人面对面坐着,李慕容的脸上挂着娇俏的笑,眼睛一直忍不住朝车帘的方向看过去,于她而言,这是她第一次离开梅庄,也是第一次见外面的世界,惊喜之余,还有些许胆怯。

夏庄看着李慕容的脸,经过这些年的成长,她的五官都柔和了。夏庄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样子,他当时溺水差点儿身亡,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李慕容就蹲在他旁边,笑起来两颗虎牙露出,眉如柳,眼如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