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青诉垂眸想了想,随后转身便朝阎王殿的方向跑去。
沈长释哎呀一声:“无常大人!她去阎王那儿告状了!”
“哎呀呀,她若真是告状去了,那我可就惨了啊,阎王奈何不了你,每次惩罚的都是我啊,我在你身边劳苦了几百年了,怎么总碰到这些倒霉事儿,哎哟喂……”
“闭嘴,你好烦!”
一炷香的时辰后,姜青诉又匆匆跑了回来,沈长释被禁言了一炷香,在看见姜青诉的同时仿佛大难临头,摆出一副爱咋咋地的姿态,生无可恋了。
姜青诉回来带着一本书,喘了口气朝黑无常瞥去一眼,慢慢往那名吵闹的男子身边走去,压低着嗓音一派威严问:“张书成?”
那名男子看见姜青诉,又瞥见了她身穿青色官衣与他人不同,立刻松开挣扎的手点头:“是!我是张书成!大人!我求求你!你放过我让我回去吧!”
姜青诉抬眉:“你迟迟不愿离去,为的可是与你私定终生的李小姐?”
张书成拼命点头:“是!是!我求求你!放我回去!柳儿还在等着我呢!”
姜青诉点头:“是了,你十四岁便与李家的小姐两情相悦,可五年过去,你始终无法出人头地,甚至被李家的老爷百般羞辱。三日前你与李家小姐约好了要一起私奔,没想到被李家派来的家丁打死,是或不是?”
张书成顿了顿,哭丧着脸:“是!我与柳儿真心相爱,可是李老爷不单要拆散我们,还要把柳儿许配给别人!”
“娶李小姐的是赵家的公子,可惜你这一生错付,李小姐与赵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成亲当晚便两情相悦,早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你是死是活,她都不在乎,你本就父母双亡,又无钱财积蓄,更没有好友,即便你现在活着,又如何?”
“你骗人!柳儿说她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死也不愿意嫁给姓赵的!”
姜青诉从身后拿出一本青皮书,书封上写着李柳儿三个大字,书的第一页是生,最后一页是死,她翻了些许页,将那页内容放在了张书成的面前:“生死簿本不该给你看,但我见你痴心如此,也不忍心让你错付真心了。你自己瞧瞧,这可是李柳儿的生辰八字?这可是你与她度过的前半生?而今年的十月初八,她要嫁的是不是赵公子?否则她怎会与你约好一同私奔,却又迟迟未来?朱砂字标明,她与赵公子会有一生姻缘,恩爱百年,她早就忘了你,早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了。”
张书成仔细看了那段字,像是得了天大的打击,整个人顿时颓下,不可置信地摇头:“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生死簿上明明白白写得清楚,谁也无法更改,张书成,我念你是个有情人,再告诉你一句,你的姻缘系在来生,你若不去投胎,才是真正的错过。”
张书成朝姜青诉瞧去,那人脸上挂着笑,那双眼睛却沉着得很,看得张书成心里一片凉意。
原来他痴爱多年的李小姐,竟然不是他真正的姻缘。
原来他在这儿苦苦挣扎求得一线生机,哪怕回去,也是可笑的孤家寡人。
张书成朝孟婆伸出手,脸上苦得太难看了,孟婆连忙将那碗冷了的汤递给张书成,眼看他喝下之后,两名鬼差才将他带到轮回井旁。
轮回井是六道光柱,光柱周围萦绕着许多灰烟,张书成站在巨大的人道井前,看着那泛着光芒的漩涡,深吸一口气,跨出那一步。
随即便被轮回井中的灰烟包裹再分离,成了点点亮光,往高处而去。
姜青诉眼见张书成离去,再转身看向黑无常,那双眼睛虽然平静,却含着些许得意。
沈长释竖起了三根手指头,皱眉啧了几声:“一,那根本不是生死簿;二,李柳儿三日后便死,是得知张书成死后为情自杀;三,张书成来生还是个穷苦人,一生无妻无子。白大人,您这么骗人,好吗?”
姜青诉将目光放在了黑无常身上,笑道:“那就问黑无常大人好不好了。”
黑无常认真看了眼前的人,这回眼底带着些微探究与打量,随后缓缓勾起嘴角,姜青诉以为终于能听到一句好话了,却没想到只有两个字:“麻烦。”
那人说完,起身便往十方殿走,姜青诉连忙跟上,拉住了沈长释。
“黑无常大人平日就这样儿?”
沈长释森森笑着:“习惯就好,他没赶你走,说明认可了你,只是嫌你麻烦已经不错了,整个地府就没他不嫌的。”
姜青诉呼出一口气,沈长释又说:“既然以后你是十方殿的白无常,那我在此还是给你说清楚的好,整个十方殿虽说有黑白无常两个无常,却只有一个无常大人。以后我管你叫白大人,你与我一同管无常大人叫无常大人。”
姜青诉点点头,嗯了一声,心想还真是霸道。
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那这无常大人的名字是?”
沈长释伸手遮住了嘴,小声道:“他姓单,名邪,地府之中除了阎王无人能直呼其名,即便你是白无常也不例外。”
姜青诉笑了笑:“这么厉害?”
沈长释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前四百多年的辛酸血泪史,简直想抹泪。
姜青诉看着那笔挺的黑色背影,心想难怪从阎王殿过来之前,那些鬼差都怕得要死,谁也不敢进十方殿。
这人少言寡语,气场又如此强,虽然无常官职与其余阴司并无不同,但显然他是与众不同些,除了阎王,整个地府都无人能直呼其名?如此霸道,恐怕她有得应付了。
沈长释看出来姜青诉不是个摆架子的人,于是笑着问:“短短一炷香的时间你如何想出这么损的法子的?”
姜青诉摊开双手:“没办法,劝是劝不动,只能骗了,张书成为情而死,死后还为情而困,只能以姻缘之说,哄他下一程了。”
说完沈长释便对她拱了拱手做了个佩服的表情,姜青诉颇感兴趣地问:“那如果换做那位无常大人,他又当如何?”
沈长释想了一下,扯了扯嘴角道:“看见他腰间的镇魂鞭了没?”
姜青诉点头。
沈长释道:“以我们无常大人的性子啊,他定当一鞭子抽在那人身上,等那人痛呼张嘴时,一碗热汤灌入口中,再一鞭子抽他咽下,最后一脚踢进轮回井里。”
姜青诉愣了愣,干笑了两下,突然收到了前方传来的视线,对上那双幽冷的黑色眸子,显然他们方才说的话,都被这无常大人听进去了。
姜青诉连忙拱起手,露出一副笑脸,轻风吹过发丝遮住她下半张脸,仅露那双弯弯的桃花眼,似乎能摄魂勾魄。她道:“佩服,佩服!”
单邪收回目光,眉心微皱,薄唇轻启,似是自言自语:“看似无害,实则剧毒。”
第4章 点梅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