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邪的视线没有挪开,依旧只看着她,这似乎是无声的回答,反而让姜青诉更加不自在了。
姜青诉挪开了视线伸手拨弄了一下头发,房间只有他们二人,以往从未觉得这种情况会觉得尴尬,没想到都认识好几年了,这个时候反而有些忐忑了起来。
姜青诉清了清嗓子道:“我给单大人讲个故事听吧。”缓解缓解这种莫名的气氛也是好的。
“距离笛水县不算远的地方,有一处叫做陬山,那里也算是世外桃源,不过比起笛水县来说要更大一些,道路宽敞,来往商旅众多。陬山里有一家农户姓张,独子,独子长大之后张家老两口也就过世了,三年守孝期间,张家的那儿子以前相好的姑娘居然一直都在等他,守孝期过,他们便成亲了。”
单邪没说话,姜青诉眼眸垂了垂,继续道:“姓张的媳妇儿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只可惜他媳妇儿生完孩子之后没等孩子足月就体弱死去了。姓张的孩子也得了病,他带着孩子四处求医,有个大夫说能治好,得让他把孩子留在医馆中治疗。姓张的信了,耗尽家财,却没想到次日大夫说孩子死了,尸身也不给他,只说埋了,那姓张的闹,反被大夫说是疯子,差人赶走。”
“不多日陬山一大户人家夫人生了个大胖小子,布下满月酒,大户人家的夫人抱着小娃娃到门口迎亲朋,却被姓张的看见了那孩子,一眼便认出是自己的儿子,于是上前便抢。好些人都阻拦他,说他是疯子,不论怎么打他他都要死死抱着孩子不放,大户人家为了保住孩子安全便不敢再对他挥棍棒,姓张的抱着孩子跑了,那大户人家也报官了。”姜青诉说到这儿,眉心微皱,突然想起自己看到的那些书本里的内容,心中不适。
单邪问:“后来呢?”
“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大户人家放弃了这个孩子,官府也不管了。姓张的便抱着孩子躲进了深山里过日子,他对待那孩子真心好,每天蓬头垢面去卖柴火赚钱供那孩子读书,但陬山的人都说他的孩子是抢来的,甚至……就连那孩子自己也这么认为。”姜青诉抬头看向单邪:“单大人说说,那孩子究竟是谁的?”
单邪没回答姜青诉,反问对方:“书中又是怎么写的呢?”
“书中的孩子……自然是姓张的抢来的。”姜青诉说完这个故事,又归于安静,房中只点了一盏灯,蜡烛外面罩了一层纸糊的四方形灯罩,灯罩上面还画了梅兰竹菊。
等到外面天完全黑下来,街道上的人也越来越少之后,姜青诉才从单邪的房间里出来,去找老板娘聊聊。
老板娘洗漱好了正准备去后院,却没想到在大堂里看见了姜青诉,她愣了愣,笑着问:“吴夫人怎么没去休息?”
姜青诉道:“老板娘又准备去哪儿呢?”
“不过是去院子里转转。”老板娘说。
姜青诉倒了一杯茶说:“不如老板娘陪我聊聊吧,我听我家两位下人说,我夫君今日白天找过你,还说了些不清不楚的话,我想问问清楚。”
老板娘回想起单邪说的那些话,有些无奈,还是坐在了姜青诉的对面。
“我听他人说老板娘的夫君过世有些时间了,你有没有想过另则良人?”姜青诉把话题岔开来问,与老板娘纠缠了许久,好几次老板娘都打算离开了,又被姜青诉被话给压了下来。
她不好发火,毕竟姜青诉从头到尾也没提过单邪对她说的那些话,也没有表示要让她进吴家的意思。事实上,何王氏只觉得无趣又莫名其妙,来了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妇住在她的客栈里,居然还把她给扯到家事当中了。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姜青诉才打了个哈欠,她自己胡编乱造了一些内容,又套了老板娘一些话,逼得老板娘说自己一心一意只有何瑄才,没想过别人,她这才满意放人,扶着扶手晃晃悠悠地往楼上走。
姜青诉走后,老板娘才叹了口气,觉得晦气,披着外衣往客栈后方走,等到了小黑屋跟前才拿把钥匙打开锁,然后掀开黑帘子走进去,姜青诉没跟过去看,不过一直让钟留在那附近守着,一举一动他都得盯好了。
钟留回来的时候,姜青诉正靠着椅子发呆,他脸上挂着笑,对姜青诉拱了拱手道:“白大人好计策!”
“成功了?”姜青诉眨了眨眼睛。
钟留往凳子上一坐,长时间蹲在了小黑屋旁边,他觉得自己身上都快要被熏臭了,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才说:“我听得清清楚楚,即便只有老板娘一人声音,但那一人一狗也绝对闹矛盾了。”
于是便将自己听到的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夫君,我今日来迟了,夫君可生气?”
“白日客栈内事多,晚上又被个女子缠上……罢了罢了,不提那女子了,总归是莫名其妙的,要不了多久,我就能和夫君重新在一起了,夫君就能变成真正的人了。”
“夫君为何要这样对我?难不成是在生我的气?我可有哪里做的不对?夫君为何不理我?是在气我今日来迟,还是在担心换命之事?……或是说……你瞧见了那吴老板?”
“夫君误会我了!我与那吴老板绝无关系!我一心一意只爱着夫君啊!夫君要怎样才肯信我?”
“好!好!夫君恼我!疑我!我便要做给你看!明日……明日!明日你就知晓,我对你的真心!”
一通话传递过来,钟留笑着问:“怎么样?白大人?他们这算是掰了吧?”
姜青诉一捶手心,皱眉啧了一声:“糟了,反倒成了激将法……”
第36章 长生碗:十五
钟留不明白姜青诉所说的激将法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第二天长风客栈老板娘找了张老汉说话之后,便离开了客栈,往私塾方向走了。
姜青诉在客栈房内走来走去, 单邪却不动如山, 手上捧着一本沈长释偷来的书从头慢慢开始看。
盯着张老汉一晚上的沈长释跟着张老汉来到了客栈,叹了口气说:“我真是没办法偷到, 这家伙睡觉都把碗压在枕头底下啊。”
他说他的话,姜青诉根本没管他,沈长释问钟留发生了什么事儿,钟留就把昨天晚上的情况又给他说了一遍,然后问:“沈哥, 白大人说的激将法,究竟是什么激将法?”
“就是……”沈长释朝姜青诉看了一眼,叹了口气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本想让何瑄才和何王氏吵架,让他们换命的计划推迟,却没想到提前了不说,还损失了无常大人的美色。”
沈长释说完这句,单邪直接冷眼朝他瞥过去, 沈长释立刻双手捂着嘴,瞧那边被他戳中心事的姜青诉伸手捂着心口叹气:“我就是个猪脑子啊!”
如何会没想到这一层关系?
如何会没猜到物极必反?
姜青诉往桌边一坐, 双手抱头朝单邪瞧过去, 漂亮的眼睛带着些许失落:“单大人,浪费您的美色了……”
单邪:“……封。”
沈长释:“唔?!”
他睁大眼睛非常无辜, 左右看了两眼,最后将视线落在了钟留身上,那双恨不得瞪出来的眼睛里明明白白地写着:说话的是白大人,为什么封的是我的嘴?!
事到如今,他们只能守着今晚,把何王氏、何瑄才、张之孝给抓个现行,让他们该哪儿去的哪儿去,该带走的带走。
单邪的意思是,要换命必须得在土地庙进行,他们只需比那几个人早到达土地庙,等着人、鬼都到齐了,再行捉鬼之事,收服何瑄才,带走长生碗。
他说完这话,对着钟留勾了勾手指,钟留凑过去,单邪与他耳语了几句,钟留愣了愣,然后点头便离开了客栈,似乎是办其他事情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