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又去听戏了?”
“是啊,隔三差五就要去冠园听戏,你知道吗?那冠园上个月来了个新人,也是个男的,长相俊朗,虽说比不上死掉的那个,上了妆之后也算绝色,咱们城主该不会又……”
“你可别瞎说,上回那许凤遥是妖怪变的,会法术迷人心窍,所以才会勾了咱们城主的魂,这次……这次应当就是想看戏吧。”
姜青诉脚下一顿,朝那几个女子瞧过去,伸手拍了拍沈长释的肩膀道:“你先去查探,若有任何情况大声叫我,我来问些问题。”
沈长释有些犹豫:“那我若叫您了,您可一定得来啊!”
“放心。”姜青诉朝站在池子旁边喂鱼儿的几个女子瞧过去,从她们的衣着打扮分出了身份高低,又从头上珠花瞧出了进府时间长短,后进府中地位低的,卓素色,难有机会戴珠花,其中便有一个光是听没说话的站着,她朝那人走过去,附身而入。
慢慢睁开双眼,姜青诉瞧见那几个拉着自己依旧在说的女子,于是开口问:“咱们城主为何偏偏去冠园看戏?城中尚且还有其余两个戏班子呢。”
“还不是因为先前那许凤遥的戏班子就是在冠园唱的。”其中一名道。
姜青诉点头:“城主当真是断袖?我瞧着……不像。”
“噗嗤。”一个女子笑道:“他在被妖邪魅惑之前自然是喜欢女子的,谁让那许凤遥长得比女子还美。”
“许凤遥真的是妖怪啊?”姜青诉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脸。
“自然!大师说是他就是!”
“那妖邪死了之后,咱们城主应当就好了啊。”姜青诉道。
“好……实则也算不上好,唉,你才来两个月不知道,许凤遥死了之后,咱们城主疯了好长一段时间,被老城主关在府中,他不吃不喝竟说老城主是刽子手,是屠夫。”女子摇了摇头:“老城主本来身体硬朗的很,也不知为何有一日会从咱们书阁台上摔下来死了,偏偏那上头一个人也没有,有人说是鬼魂作祟。”
“我知道,是因为那禁戏!老城主死后没多久,府中就来了一位高人,那高人一看便知咱们柳城发生的事儿,说怨灵未尽,是被戏班子演的禁戏给召回来才会害得老城主死去。咱们城主为了安全,赶走了那些戏班子,再也不许戏班子演禁戏,老城主死后,城主也清醒多了,唉……他不再执着于许凤遥,也是看在老城主死的份上呢。”
姜青诉听见这话心中觉得奇怪,于是问她们:“那位高人是谁?如何会来城主府?”
“那位高人是天人之姿!来的时候穿着黑衣斗篷,腰间挂了一个玉佩,虽然斗篷遮面,但我无意间瞧见了一眼,那张脸……”女子还没说完,不远处便有妇人道:“你们还围在那儿说什么瞎话?不用干活的吗?!”
几个女子哄作一团,姜青诉正想着要不要跟刚才瞧见高人脸面的女子一道走,路上再问清楚,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耳畔突然响起了铜铃声,沈长释的叫喊随着风声传来。
离开被附身的女子身体,那女子立刻双脚一软,晕倒在地,被一群丫鬟扶住。
姜青诉快步往沈长释那边冲过去,又过了两个院子,周围看守的仆人越来越少,直到站在一个华贵的楼阁下头,沈长释的声音才道:“白大人!”
“我在!”姜青诉正准备进去,沈长释又说:“别!先稳一稳再进来,我……我的魂,吓散了。”
第50章 戏子魂:十一
姜青诉在楼阁的门后徘徊了两圈, 问:“你确定你的魂魄是被吓散的,还是被什么东西给克住了?”
里面没有声音,姜青诉皱眉, 手贴着被锁住的木门问:“沈?!”
“白大人, 您……您进来吧。”里面传来声音,姜青诉才一步跨了进去, 刚入这楼阁里面是一片漆黑,但等闭上眼睛再睁开,适应了光芒瞧见里头摆设的东西时,她也觉得胸腔一紧,看着满眼的画卷, 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颤抖。
沈长释就站在一副巨大的画作下面,因为刚才吓得不轻,所以此刻没有双脚, 半飘在了空中,他抬着头看向面前足足有两层楼高的画卷,没有回头,只是张了张嘴问姜青诉:“白大人,这个画上的人……是许凤遥吧?”
姜青诉往里又走了几步, 站在这个八角楼阁的正中间,从里面看两层楼被打通了, 除了他们刚才进入的那个门之外, 这个楼阁没有窗户和其他出入口,只有角落里放着八盏烛架, 每盏上面都有四个蜡烛,有六个烛架已经被燃烧完了,只有两个还亮着些许光芒,但光是那两个烛架上的火光,也叫她看清楚了这楼阁里的东西。
八个方向,每个方向都有一副巨大的画卷,从二楼直接挂下来,若按照人的个头比,至少得有五个成年人高。
八个画卷上面画的是穿着不同颜色,做出不同装扮模样的许凤遥,即便那上面浓妆艳抹,作戏子模样,但从眉眼之中依稀可以辨认出,这世间姜青诉再没见过比许凤遥还要漂亮的人。
这并不是将沈长释的魂魄吓散的缘故,而是在这八幅画的正中间有一个铁笼,铁笼上用黑色的薄纱盖上了,因为沈长释好奇,掀起了一角,姜青诉抿了抿嘴,朝那笼子走过去。
沈长释见姜青诉没说话,慢慢转过头来,看见姜青诉往笼子里看,立刻道:“白大人别看!”
姜青诉已经将黑纱掀起来了,瞧见里面的东西时她立刻往后退了一步,眼睛睁大心口砰砰直响,肩膀上的两缕魂火蹭地一声冒了出来,蓝幽幽地照亮了这处。
在铁笼里面放置的是一个披着人皮的不明物体,那是一张较为苍老的皮,也不知是从谁的身上生生割了下来,皮肤上还有皱纹,看上去并不新鲜,但令人惊讶的是居然保存完好,一点儿都没腐烂。
人皮之下包裹着的东西黑漆漆一团,不过依稀可以辨认出焦黑的四肢,那是一个已经被烧到变形的人骨,人皮与人骨之间似乎涂上了什么如漆一般的东西,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酸苦味儿。
就在人皮靠近心脏的地方,还用血写了姜青诉看不懂的字,字体很古老,不由地让她想起来单邪多年前给她的那张黑色金边文字的符,那字体与这如出一辙。
沈长释伸手捂着嘴差点儿就要吐出来,人的心虽然恶毒,但姜青诉还从未见过真正被从头到尾给扒下来的完整的人皮,就连男人的那个地方也一丝不差地掏空干瘪地挂在一旁。
她伸手将黑纱罩下,另一只手在鼻前挥了挥,总觉得那股酸苦的味道没有散去,再朝沈长释看过去,姜青诉问:“你是被这个东西吓到的?”
“您若瞧见里面是个彻底扒了皮还有某种法术给克住的女人皮,也会吓一跳的。”说完,他伸手指了指姜青诉肩膀上的魂火,道:“您的魂火都出来了,可见这地方的确有古怪。”
“钟留所说的克鬼,应当就是这里头的人皮了,只是不知道这八面的画是什么意思。”姜青诉抬头左右看了一圈,画上的许凤遥栩栩如生,只是说不上来哪里古怪,透露这一股阴森凉意。
她顺着铁笼转了一圈,沈长释伸手摸了摸胳膊道:“我实在是受不了这地方了,太过诡异,总觉得只要站在这里头,便出不去了一般。”
“沈,你发觉这八幅画的古怪了吗?”姜青诉问。
沈长释皱眉,眨了眨眼睛说:“有什么古怪?依我看这朗争意就是个疯子!喜欢许凤遥喜欢到脑子不好了,所以才在家中摆出这样吓人的阵法。”
“阵法……”姜青诉又转了一圈,总算看出了哪儿有问题,等瞧见问题之后心口又是一跳,她张了张嘴,道:“这八幅画的眼睛,都在看向正中间的铁笼。”
此话一出,沈长释立刻打了个寒颤,他顺着那画中已经高到二楼去的脸瞧,往后退了两步,退到了正中间,果然与画中的人对上了视线,刚聚集起来的魂魄又差点儿散了。
他伸手拽着姜青诉的袖子道:“白大人,咱们走吧,这阵法奇特,您破解不了。”
“我知道,但我要看清楚这里的一切,被人如此精心布置,也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情谊。”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黑纱是冰蚕丝所制,千金难买一块,哪怕是女儿家用的手绢也算奢侈,居然用这么一大块遮挡一具烧焦了的尸体和人皮。”
沈长释抿了抿嘴,姜青诉走到画旁,伸手摸了一把画卷:“如此大的人像画光是画师费用就不菲,更别说色泽鲜艳,用的多是珍珠宝石磨成的粉,纸张巨大并非拼凑,即便是皇宫中也找不出几张完整的,嘶……”
“我看朗争意,应当是爱惨了许凤遥吧。”沈长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