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无常说

第43节(2 / 2)

男人伸手掀开了黑袍的一角,歪着头朝里面看,那黑袍的缝隙中露出了半张小脸,女孩儿大约五六岁,脸圆乎乎的,白白净净,眉心一朵桃花花纹,头发扎得整齐,一双大眼睛仿佛映着漫天的繁星,在她看见男人的时候,紧张的情绪才逐渐缓和了下来。

名叫阿武的男人头发在脑后扎了个马尾,额前刘海粗糙地有些炸开,看上去约二十岁左右,浓眉大眼。他将头又歪了歪,凑近对她笑了笑,圆眼弯着,手指在她的头发上顺了顺,这才将黑袍罩住,然后转身入了山林。

一炷香的时间不到,黑袍被人轻柔的掀开了,躲在里面的小女孩儿歪着头靠着墙壁睡着,阿武将女孩儿从土地庙中抱了出来,黑袍重新罩在了她的身上,将几块布有简单阵法的石头踢开,然后往林子里走。

他在林子里找到了水源,捉了一只山鸡,已经清理干净,用火石生了火,鸡正在烤着。

“阿武,我想爹娘了。”软糯的声音响起,裹着黑袍靠在阿武怀中的小女孩儿伸手抓着对方的食指,眼睛盯着火中的烤鸡,一双大眼睛中懵懂又天真,她回头朝对方看过去:“我们是不是要回去找爹娘了?”

阿武的脸色僵了僵,点头。

“太好了!我们出来玩儿太久了,再不回去,爹娘就该着急了。”小女孩儿说完这话,打了个哈欠,困意袭来,砸了砸嘴:“能吃了吗?”

阿武点头,然后将烤鸡拿过来撕了一条鸡腿,吹得稍微凉了些才递给了小女孩儿,他自己没吃,等到小女孩儿吃饱了,才将剩下的东西连肉带骨头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风声瑟瑟,树叶沙沙作响,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的男人没有睡着,在听到动静的时候立刻睁开了眼睛。怀中的女孩儿睡得正香,他轻巧地将人放在了地面,然后面对传来动静的地方,侧耳仔细听了听,一柄七星剑从不远处破空而来。

阿武侧身躲过,那七星剑又掉头过来,阿武伸出了手,五指收拢,指甲立刻暴长,对上了七星剑闪着火花,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那人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我家的小狗儿回来了!”

就这一声,阿武猛地朝一旁的小女孩儿看过去,心中担忧,正因为有此分神,所以被七星剑划破了手心,那剑飞到了身后,被男人握在手中。

两鬓发白的男人先是将目光落在了阿武身上,又看向一旁睡在地上的女孩儿,哈哈笑道:“刚好,我把两年前的账和你算清楚,再等这一脚踏入鬼门关的小姑娘归了西,将你俩的魂魄揉在一起炼丹吃!”

正准备出击,另一边传来了声音:“你怕是没这个机会了。”

“钟留!”男人警惕。

钟留的草鞋在落地的时候歪了些,他抬脚在小腿上蹭了蹭理正,瞧见两鬓白发的男人道:“骆昂,我家主子就在后头,你若不想被我拉去投胎,还不麻溜儿的快跑?”

骆昂一听这话,见钟留面色自然,一点儿也没有怕他的意思。与钟留争斗了这么些年,他当然知道这个人背后倚仗的是谁,必然是地府里的某位大人物,他本就以鬼魂炼丹续了命,若被地府的人碰上,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又朝阿武和小女孩儿看了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飞走。

钟留见人走了,这才摇了摇头,若不是无常大人现在有要事办,他当真打算追过去将这修道者中的毒瘤给拔去。

骆昂走了没多久,沈长释就喘着气跟了过来,钟留找人是飞的,他们又化成了人身跑不远,出了城才使了法力跟过来,还是差了几步路。

姜青诉和单邪一直并肩前行,一路一句话也没说,等到了山林深处,见到了未灭的火堆与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还有靠着树旁没睡醒的小女孩儿,便知道这便是那半妖和曲小荷了。

钟留帮了对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回头朝姜青诉与单邪看了一眼:“无常大人,白大人,这两人当如何处置?”

沈长释率先朝曲小荷伸手,阿武瞧见,立刻过去,然后拦在了沈长释的面前,龇了龇牙,满脸都是戒备与警惕,即便这几个人刚才帮了他,也不代表他们是好人。

沈长释往后退了几步,收回了打算探曲小荷情况的手,有些委屈地朝姜青诉看过去:“白大人,人还没死。”

“看出来了,不过印堂发黑,已是将死之兆。”姜青诉微微眯起双眼,目光又落在了阿武的身上:“看来,是这半妖帮她续了一天的命,要不了几个时辰,曲小荷还是会死。”

阿武听见了她的话,立刻将曲小荷抱在了怀中,因为人多,谈话声将曲小荷吵醒,她慢慢睁开了眼睛,伸手揉了揉眼角朝阿武看过去,问:“我们在回去的路上了吗?”

阿武顿了顿,点头,曲小荷又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蹭了蹭怀抱本打算继续睡,结果余光看见了姜青诉几人,立刻吓了一跳,猛地抬头问阿武:“坏人来了?!”

阿武没点头也没摇头,实则,他也拿不准眼前这几个人是否是坏人,但是他见过那身穿一黑一白衣服的男女。女子尚且不说,男子他与之对视过好几次,对方身上笼罩的威严明显不是普通人,且对方早就看穿了他怀抱曲小荷,却没有拆穿,所以晚间再次见面的时候,他对对方颔首道谢,这时又是这人追过来,只是不知有何目的。

姜青诉的目光落在了曲小荷的身上,小姑娘眉心一朵桃花引人注目,长相倒是难得的漂亮,若能长大成人,必然是个美人胚子。只可惜,她这面相看上去就不像是能活过六岁的样子,单邪方才说她一炷香内必然死,现下早就过了那个时刻,没死,是因为改动了生死,即便如此,也没能改变她的命理。

“你叫曲小荷是吗?”姜青诉问道。

曲小荷愣了愣,她害怕所有陌生人,于是不敢说话,只抱着阿武不撒手。

阿武警惕地看向姜青诉,姜青诉眉眼弯弯,抿嘴笑了笑:“我与你爷爷曾是好友,别担心。”

曲小荷听见这话,古怪地朝姜青诉看过去,她小声道:“我爷爷已到知命之年,如何会有你这么年轻的朋友?”

姜青诉见对方愿意与自己说话,心思百转,莫名一股熟悉感袭来,便道:“交朋友有年龄限定的吗?你与抱你的这位大哥哥也是朋友,他与你也相差很大啊。”

“阿武不一样。”曲小荷说着,抓住了阿武的手:“阿武是我的家人。”

“我早在你出生之前就与你爷爷是朋友了,我知道你爷爷的右手手背上有一道疤,说的没错吧?”姜青诉循序渐进。

“真的!”曲小荷眼睛一亮,朝阿武看过去:“她真的认识爷爷!爷爷的疤不经常露出来,只有爹爹和娘亲还有我知道呢!她知道,她肯定是和爷爷很亲很亲的人!”

单邪听了这话,眉心微皱,目光落在了姜青诉的背影上,姜青诉抿了抿嘴,双手背在身后,听见这话也很古怪。

很亲很亲倒是算不上,只不过那道疤是当年曲昌来牢狱里看望她时以血明志,保证会将她在朝堂上的所愿所望都继续下去,自己割出来的罢了。

第63章 半妖结:五

“你说白大人生前与那曲昌……”钟留蹲在小溪边, 伸手摸了摸胡子压低声音问沈长释,沈长释洗干净了手,舀一手心的水洒在了他的脸上, 瞪了钟留一眼道:“胡说什么呢?亏你还活了这么多年, 号称天下事无不知晓,白大人与曲昌的关系, 你怎么就不调查清楚?”

“沈哥你又知晓?”钟留挑眉。

沈长释道:“在你来之前,我早借着曲昌之死问得清清楚楚了,原来当初白大人在朝为官的时候,门下有弟子一人,便是曲昌。当年曲昌是寒门子弟出生, 与达官贵人之子不同,他是经过重重考核最终才中了举人,所有举人对身为女官的白大人不屑一顾, 唯有他愿意拜入白大人门下,白大人年长他三岁,还被叫了几年恩师,他们之间,如何有你想的那肮脏龌龊的关系?!”

钟留眨了眨眼睛, 有些委屈:“沈哥,你激动个什么?”

“我写我那书你当是为什么?白大人就算有关系, 那也必须是得与无常大人有些关系。”沈长释砸了砸嘴。

钟留凑过去问:“什么关系?”

沈长释道:“反正不是肮脏龌龊的关系。”

顺着溪流上游, 繁星之下,姜青诉坐在了溪边双脚放入水中凉爽, 瞧见下游的沈长释还在洗手,甚至将水泼在了钟留身上,嘿嘿一笑,指着那两人对单邪道:“你看,他俩玩儿我的洗脚水。”

单邪站在姜青诉的身边,视线落在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浅溪中,姜青诉那一双光洁的脚上,他没跟着一起笑话沈长释与钟留,只挪开了视线道:“穿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