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一顿,猛地回头转向明霄峰,堂堂仙尊竟然失态得差点从半空跌落,桑无眠结印撤销禁制,修长的指尖有些颤抖,连掐了两次才结印成功。
明霄峰封山十年,一朝禁制撤开,其中葱茏绿涛,桂殿兰宫终于重现人间。
桑无眠根本顾不上旁人,在禁制撤开的同时,已经化作一道白光射入明霄峰中的殿宇。孟津紧追其后,聂音之没有丝毫犹豫,也跟着追上去。
明霄峰上繁花似锦,枝叶修剪得很清爽,殿中燃着熏香,廊下软垫上还趴着一只小猫,一点也看不出来是十年无人居住的屋子。
殿中燃着一星烛火,暖如旭日。
“师尊,是魂灯!师姐的魂灯重燃了,那师姐她难道……”孟津太过不敢置信,以至于他竟屈指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以这种方式验证自己不是做梦,他摊开手接着自己滴落的血,再次抬眼看去。
那幽幽一点星火还在。
哦,果然如弹幕所说,大师姐回来了。
聂音之站在一边,像个局外人,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冷若寒霜的师尊第一次情绪这么丰富。
孟津,激动得像条狗。
聂音之手中的如意剑倏地颤动起来,剑鸣不止,那与她同源的剑气在她经脉里横冲直撞,挣扎着想要脱离她而去。
如意剑从掌中飞出,聂音之想也没想,手指飞快结印,束灵阵从她掌心溢出,将如意剑困在半空。
如意剑剑光四射,剑鸣激越,聂音之本就毫无血色的脸颊霎时惨白如纸,只有染血的唇瓣红得夺目。
“阿音,如意是萧灵的剑。”桑无眠说道。
聂音之咬牙,她猜到了,“那你当初为何要将它给我?”
此时此刻,桑无眠根本不耐与她解释,不顾她会被剑气反噬,屈指打散了灵封,如意剑挣脱束缚,呼啸地冲向天际,毫不犹豫地朝着它曾经的主人而去。
两抹身影紧追在它身后,没有给予她一个多余的眼神。
弹幕呼啦啦地远去,最后剩下零星几条缀在末尾。
【女主出来啦!看狗子跑得这么快去接女鹅,我选择原谅他】
【桑无眠,快点去看看女鹅的惨样,看看在你找替身的时候,她是怎么从深渊里爬出来的】
【呜呜呜我的灵灵终于要回来了,回到她心中的桃花源】
【回来发现另一个人已经取代了她,女主实在太苦了。】
【流了好多血,回去多吃点肉肉补补】
聂音之被反噬的剑气绞出满手鲜血,滴滴答答地自指尖滴落,孤零零站在院子里,和躲到桌子下的猫大眼瞪小眼。
她走到屋中那副画像下,画中女子身着云笈宗的校服,手握长剑,图中可见试剑台下皑皑冰雪,她盈盈笑眼中却似盛满春景,眼下一颗细小的泪痣。
聂音之抬指在身前划出一圈圆弧,凭空凝出一张明亮铜镜,对照着自己来回看了看。
镜子里的人雪肌玉肤,偏生眉眼又生得极黑,琼鼻娇巧,唇红齿白,桃花眼尾上翘,下方点着一颗小痣。
“还真的很像。”聂音之摸着自己的眼睛,也摸到那相同位置上的泪痣,指尖的血在雪白的肌肤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
她原本就该长这样子的吗?
第3章
这个念头一起,聂音之就如同生了心魔,怎么看怎么觉得铜镜里映出的这张脸像是覆着一层面具——覆盖着名为萧灵的面具。
她十二岁入云笈宗仙山,在门中五年,正是眉眼五官开始长开的时期,女大十八变,她每日里瞧着自然觉察不出什么来。
侍候在她身边的丫鬟也察觉不出什么来。
聂音之想起自己回家之时,母亲曾摸着她脸感叹,“我家音音到底是修仙之人啊,真真是神仙似的五官,无一处不精致,和爹娘这般凡俗愚笨的长相是大不相同了。”
聂音之没心没肺地笑,“才不是呢,爹爹长相愚笨,娘明明是出了名的大美人,从小到大,所有人都说我长得像娘,娘夸我分明就是在夸你自己。”
她爹在旁边听着,被气笑了,“你们娘俩,夸就夸,做什么贬低我?”
聂音之从回忆里醒神,再一次对上镜中的脸,她伸手捏碎了铜镜,抬头回望一眼垂挂的画像,抬步往外走去。
如意剑既然弃她而去,那就不要了。
聂音之从头上取下玉簪,这簪子并不是普通首饰,也是一件法器。
她伸手抚过玉簪上的铭文,玉簪周身流转过一道温润的光泽,化作长剑一般大小,载着她离开明霄峰。
回到折丹峰上,阿浣和澄碧都被她的模样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扶她坐到软榻上,帮她处理伤口上药。
“小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重?一定很疼……”阿浣一边给她上药,一边碎碎念,泪珠子成串往下掉,比她这个受伤的人哭得还惨。
聂音之却没心思安慰她,对澄碧道:“把我娘的小像取出来给我看看。”
澄碧虽然不解,却也听话地什么都没问,不多时取来一个锦盒,盒子里装的是聂音之与家中来往的信件,母亲小像也在其中。
聂音之手上缠着纱布,抱着母亲小像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对比自己眉眼五官。
母亲说得对,是不一样了。
她以前为什么没能发觉?
聂音之盯着镜子里的脸,被心头怒火焚烧得眼睛通红,牙齿咬破了嘴唇,渗出血来。
阿浣跪在她身旁,心疼道:“小姐,要是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你、你练练剑或者我和澄碧给小姐唱曲听,你千万不要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