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 他不能死, 他一定要活下来, 和她一起回京,娶她为妻, 生儿育女。
想着, 叶适不由笑出了声儿, 虽然声音那般的无力。
姜灼华听见他笑, 不由更急,眼睛四处乱看,嗔道:“你笑什么笑啊?偷跑出宫你很得意吗?被人追杀你很开心吗?别笑了!留着点儿力气!”
叶适听罢, 笑意更深,轻声道:“是,夫人。”
姜灼华听罢,当真是、当真是哭笑不得, 又气又担心, 只好暂不理他。
正在这时, 姜灼华忽地在不远处的山坳里, 见到一缕炊烟。
姜灼华见此, 心头一喜,忙对叶适道:“陛下,你看,你快看,那是不是山里猎户的住处?”
眼下正值晌午,追杀他们的人,肯定没功夫点火做饭,野炊的游人自是不会到山深处来,能在这里见到炊烟,多半是猎户,或者是守林子的人。
不等叶适回话,姜灼华忙对他道:“咱们过去看看,等下快到的时候,你先藏起来,我去看看情况,如果确认安全,再找他们帮忙。”
叶适闻言,轻轻点头。
姜灼华忙站起身,小心地将叶适扶起来,复又像方才那般将他的手臂拉过来抗在肩上,拖着他往山坳炊烟处走去。
叶适腿上也有伤,走起路来委实不便,但他仍旧强撑着,在姜灼华地搀扶下,一同往山坳下面走去。
姜灼华素来是娇养惯了的,饶是跟哥哥学过马术,但这么一番逃命下来,情绪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叶适又重,路走到一半,她已是汗流浃背,体力几乎已经用到了头。
但是,她满心里都是叶适的安危,她完全无法想象,一旦叶适出事,她该怎么办?
而走在她身边的叶适,撑了这么久,早已超出极限,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不清,看什么都带着重影。
就这般艰难地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终于到了那股炊烟附近,姜灼华远远看到林间一处小空地里,坐落着一间茅草屋。
她扶着叶适在一棵树上靠着坐下,而后对他道:“你撑一下,我先过去看看情况。”
叶适耳中嗡鸣,完全听不清姜灼华说了什么,下意识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姜灼华忙从旁捡起一些大树杈,将叶适遮住,然后朝茅草屋那边跑了过去。
地上灌木丛生,她的曳地长裙跑起来非常麻烦,总是不小心会踩到,姜灼华心一横,忙将裙摆团团揽起,抱在手中,奋力朝那边跑去。
到了附近,她先躲在一棵树后,细细往那边观察,但见茅草屋里出出进进的,是一对穿着粗布麻衣的寻常夫妻,看年纪,约莫四十来岁。
茅草屋外的屋檐下,挂着不少风干的肉,栅栏上还搭着几件滴着水刚洗好的衣服,从这些迹象来看,他们应当是生活在这里的,不是猎户就是守山人。
姜灼华确定了对方的身份,忙跑过去求救。
夫妻二人听到脚步声,忙寻声望去,但见一名衣着华丽却破烂,发饰华贵却歪斜的年轻女子,朝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夫妻俩一惊,站在原地没敢动,姜灼华忙跑上前去,拔下一枚镶宝石点翠鎏金簪就放进了那妇人手里,带着哭腔恳求道:“大哥、大嫂,我、我夫君被仇家追杀,受了伤,求你们救他一救。”
那妇人看着她微楞,似乎正在想着什么,姜灼华见她没反应,以为是嫌弃给的报酬少,忙将自己一头的发饰都取了下来,统统塞进那妇人手里:“求您了!求你们二位!”
发饰全部取下,姜灼华一头的黑发也顺直垂了下来,那妇人这才认出她来,忙问道:“你是不是姜小姐?”
姜小姐闻言一愣,茫然地点了点头,那妇人忙对自家丈夫道:“是姜小姐,咱们的恩人,快,救人。”
说着,将姜灼华塞给她的那些东西又全塞还给她,忙道:“您夫君在哪儿,您快带我们去。”
姜灼华傻愣愣地点点头,将手里的发簪饰品全部扔在了地上,紧着就又提裙往回跑。
夫妻二人紧随其后,往叶适那边去的路上,姜灼华才得知,这位大哥姓黄,他们夫妻二人也是上郡来的灾民,在她的棚子里呆了七八天,毕竟正当壮年嘛,七八天后,夫妻俩便找到了守林人的活儿,这片林子是城里有钱员外家的,再兼丈夫会打猎,俩人就离开棚子,来了这里暂时生活。
等跑到叶适身边,姜灼华忙将挡在他身上的树杈去掉,然而,却见无力地叶适垂着头,双目闭合,俨然已经没了知觉。
姜灼华心底一凉,跪倒在叶适身边,忙伸手将他的脸捧了起来,重声唤道:“叶适!叶适!”
唤了两声,叶适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姜灼华的心紧紧揪起,恨不得这两箭是射在自己身上。
黄大哥半跪在叶适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的脖子,而后松了口气,对紧张到不行的姜灼华道:“没事,脉搏还算平稳,大抵是晕过去了。小姐莫急,我们先将你夫君抬回去。”
听闻此话,姜灼华心才稍安,她知道眼下不是自己软弱的时候,强忍下几欲不受控制的泪水,赶紧帮着黄大哥,三个人小心地将叶适抬回了茅草屋。
叶适身上还插着箭,自是没有办法躺在榻上。
他们只好先扶着他,在屋里的长椅上坐下,他没有受伤的一侧,靠在姜灼华怀里,由姜灼华抱着他,好生扶着。
黄大嫂听了丈夫的吩咐,去了厨房熬药,那黄大哥拿了一把剪刀出来,对姜灼华道:“小姐,您扶好公子,我先将箭头和箭尾剪去一些,行动方便些。”
黄大哥边小心地剪箭头,边岔开姜灼华紧绷的注意力,说道:“我曾经做过猎户,常年住在山里过。在外面受伤,倒不是怕流血有多少,最怕的是破伤风。箭,咱们这里不能拔,我也只会处理些皮毛,一旦拔了箭,流血不止,就麻烦了。等下,先把伤口用解破伤风的药洗一洗,然后我便帮小姐下山去传话。”
姜灼华连忙点点头,向黄大哥致谢。
为避免伤着叶适,黄大哥剪得很小心,等两只箭头箭尾剪下来时,他和姜灼华都已开始冒汗。
而这边,黄大嫂也将用玉竹草、蛇含草、车前草还有蜈蚣熬成的民间解破伤风的偏方汤药端了上来。
黄大哥将叶适衣服小心的剪开,又将姜灼华给他简单包扎的伤口解掉,这时,姜灼华才看清他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当即心中一揪,几欲难以呼吸。
饶是心疼地不忍去看,但是她还得配合黄大哥,怀里抱着他,手小心地拨开他的衣服。
黄大哥用干净的棉布蘸了药,一点点地擦拭叶适伤口周围,昏迷中的叶适,微微蹙眉。
见他还知道疼,姜灼华又心疼又开心,完全不知道眼下这一刻,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等四处伤口全部擦拭一遍,黄大哥才用小碗舀起药水,一点点的泼到叶适的伤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