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从上方传来,他心一惊,止步抬头,屋檐上不知何时竟坐了个人。这人背着月光,面容身形都看不清,只隐约见到手里一柄长剑泛着霜冷的光。
“阁下何人?为何趁夜擅闯我镇远侯府?又引本侯来此?”沈浩初面色不惊,冷喝道。
眼前这人身手不凡,也不知与原来的沈浩初相比谁更强些,但依他现在情况,要抓住此人绝无可能,但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你的镇远侯府?”那人低声嘲笑,复又收笑,“我是来警告你的,小心你的日常饮食,府里有人要对付你。”
“对付本侯?为何?你又如何知道?”沈浩初问道。
“少废话,你只要听到记住就可以。除了日常饮食,你还要留意一个肘上有蝴蝶伤疤的男人,如果发现了别管是谁,先给小爷我抓起来。”那人继续说着。
沈浩初从那咬牙切齿般的声音里听出一丝恨意。
“你叫本侯留心这些,却不告知缘由,本侯如何信你?”
“信不信随便你,你只记得这个人可能在将来要了你的命便好。”那人说着将剑凌空一削,剑花如电光闪过。
沈浩初被晃得垂了眼,只道:“阁下到底何人?”
许久,未再有声音传来,他睁眼望去,屋檐上的人影已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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琼海阁里,秋璃举着烛台站在奉嫂身边,虽然不解此举为何,但观自家主子敛眉的模样,便也不敢出声打断她们。奉嫂验完桌上饭食才走到书案旁,蹲在地上,将散落满地的食材逐一捡起辨认及嗅闻。
许久之后,她方起身。
“如何?”秦婠忙问道。
“回禀夫人,桌上的饭食无碍,皆是正常食材,只这盅人参鸡汤……”奉嫂说着又将手里拈的一块鸡肉放在鼻前嗅了嗅。
“鸡汤有问题?”秦婠上前两步,低头看地上的残物,汤水已渗入地面,只留湿渍,余下的就是一段指头粗的高丽参,几颗枸杞与几片姜,以及炖烂的鸡肉,没有其他东西。
奉嫂迟疑道:“奴婢也不敢确定,汤中食材亦无问题,只是这汤水中似乎另有一股药味,被参香所掩,不好辨认,但可以肯定不是眼前所见的这几味食材所散之味。”
“用银针探探?”秦婠又道。
此语一出,便是奉嫂再内敛心中也难免一惊,银针探的是毒,何以自家姑娘才嫁沈府就作此怀疑?
“夫人,这汤中下的药药量甚微,气味也不像是毒物,银针恐难探出。”
秦婠点点头,心内思忖开来。
这沈府果然有人要对沈浩初下手?
正想着,外头忽然响起声音:“侯爷。”
沈浩初回来了。
“奉嫂,秋璃,今晚这事不许外泄,谁都不能说。”秦婠急急吩咐道。
秋璃才刚点头,书房的门就被人从外推开,沈浩初迈进屋来。
“侯爷,可抓到贼人?”秦婠迎到门口。
沈浩初摇摇头:“没有。今晚吓到你们了吧?”
“没事。”秦婠笑了笑,忽见他目光落在自己裙间,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裙上成片的污泥蔓延至臀后,狼狈至极,不由脸红。
“贼人已经跑了,料来无碍,我送你们回蘅园。”沈浩初提起挂在架上的琉璃灯,不再看她的裙子。
“不用了,侯爷忙了半天,也要歇息,我自己回去吧。”秦婠推道。
沈浩初已经踏出屋,没再给她拒绝机会:“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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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路不再幽静,想是护院进来,值夜的人也都警醒,正提灯四处巡视,点点火光似被惊醒的萤虫。沈浩初提着灯走在秦婠前面,脚步沉稳,背影挺拔,有一丝宛如脱胎换骨的安全感。两人都不说话,一前一后这么走着,很快就到蘅园。
蘅园里外皆是一片烛火光芒,因那番变故,丫鬟和婆子们全都醒了,主子不在,便都似没了主心骨般在廊下惶惶站着,一见到沈浩初与秦婠就松下气来,忙行了礼将二人迎进屋中。
“多谢侯爷。”秦婠一迈进屋就向他道谢。
“不必如此客气。”沈浩初将灯递给青纹,转身道。
秦婠瞧他额上一片细密的汗珠,又想起书房里那些饭食,想了想开口:“爷还没用饭吧?如今天色已晚,大厨房的灶火恐怕已停,要不我让奉嫂给你做点吃的?”
他一愣,便听她又道:“不过蘅园的小厨房才刚收拾妥当,恐怕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有些简单的米面果菜,做不了什么精细饭菜,侯爷若是吃不惯……”
“你的东西都是好的,没什么吃不惯。”沈浩初笑起,只是想起白天被自己抢去甜醅时她肉疼的表情——她自己大约是不知道的。
“奉嫂,那就劳烦你去厨房做些吃的,就拣简单快速的,不过要热汤热菜。”秦婠已转而吩咐起奉嫂。
周围站的青纹见沈浩初进来,早早沏了热茶,连点心一并端来,要服侍沈浩初,却被他不动声色推离。秦婠告罪一声,与秋璃回了里间更衣。沈浩初在外头坐了片刻,就见她换完衣裳出来——钗簪全去,只留头两个乌溜的髻,身上是家常绫袄裙,素面如玉,雪娃娃般可爱。
吃食还没端来,屋里无声,秦婠尴尬,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心软留他用饭。
“你怕吗?”沈浩初坐在锦榻上,忽开口打破两人间的寂静。
“啊?”秦婠不解。
“刚才的事,你今晚会害怕吗?”沈浩初问得极温和。
秦婠思及刚才黑影窜来时的情景,仍心有余悸,但嘴里还是道:“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