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偶尔也会发狂,师太说那是他被关在塔里的原因。他发狂的时候,会在塔里大声尖叫,把自己撞得遍体鳞伤,第二天躺在床上动也不动。不过他发狂的次数不多,大部分都在……”她看了肯秦婠,咬咬牙道,“在他母亲来过之后。”
秦婠望向卓北安,均未开口。
“他母亲每隔两三个月就来一次,他既想见到母亲,又怕见到她,因为……他母亲会打他。打得可狠了,拿藤条抽,拿戒尺打,有时候还用簪子戳,用烧红的铜扣烫他,浩允哥哥会大声地哭,求他母亲住手,可他母亲说……”
“你这个孽种,和你爹一样的孽种!为什么是你活下来!为什么是你?你为何不与你爹一起死去!”
明烟忍不住瑟缩,觉得心里堵得难受。
“……”秦婠顿时怔住,想像不出那个温婉娴静的林氏说出这番话时的表情,但那语中的恶毒即便隔着一个人的口,也叫人打心底寒出来。
“所以夫人,求您别怪浩允哥哥,他真的很可怜。”明烟抹抹眼睛,突然间跪到秦婠面前。
秦婠吓了一跳,忙要扶她,却被她枯瘦的手狠狠攥了手腕。
“夫人,我知道您是个好人,你帮帮他吧,他被乔大善人带走了,我不知道去了哪里,我害怕……我害怕他做错事……”明烟不肯起来,一直拢在眉间的忧心弥漫入她清澈的眼眸里。仅管乔宜松对她很不错,救了她又供吃穿住,但她总是觉得这无缘无故的好里边夹杂了别的成分,让她对乔宜松起了警惕。
“你先起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秦婠扶不动她,只能望向卓北安。
卓北安托着明烟的另一手,略一施力就把人扶了起来,沉道:“明烟姑娘,你不说,我们帮不了他。”
“乔大善人把我们带回这里后,就与他单独谈了一番话,我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回来后,他性情大变。他告诉我,他要去了结一件事,等了结完这件事,他就带我离开,他说他要让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通通都付出代价,我好担心……可我出不去。”
“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卓北安问她。
“好像是……花神节前几天。”
花神节,那不就是黄氏遇害的日子么?
“那乔宜松呢?你知道他的下落吗?”
明烟摇头:“乔大善人很少来这里,也不可能让我知道他的下落,不过……”她想了想,迟疑道,“前日夜里,浩允哥哥悄悄回来看了我一次,他和我说,人马上就齐了,到时他就能将让所有冤孽都化作灰烬,让我再等等……我……”
她也不知道说出这些是对还是错,只是本能觉得沈浩允在做一件非常可怕非常危险的错事,她想要阻止。
秦婠脑中窜过一道电光。
灰烬?人齐?
最后回来的那个人,是沈浩初,他在等沈浩初回来,然后,一把火……
她嚯然站起,惊恐得话都说不稳:“北……北安叔叔,回沈家吧,快……”
卓北安虽已意识到不对劲,却没她想得那么快。
“乔宜松在利用沈浩允牵制沈家,但沈浩允却只是将计就计。他要报仇,要把沈家人全部……全部烧死,所以,被抓的人,都在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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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已过,蝉鸣不断。
沈浩初坐在堂间轻叩着桌面等人,正有些倦意浮起,门却在此时被人推开,门口的炽烈阳光射来,入目的先是双柔软考究的云丝履,那人拎着一物缓缓迈入堂中,声音略沉:“听说沈侯要见我?”
“果然是你。”沈浩初稳稳坐着,看着那人渐渐清晰的脸庞,皱了下眉,他人在这里,就不好办了。
乔宜松已年近五旬,保养得并不算好,两鬓微染霜色,一张脸颊削骨立,唯那身板挺得笔直,狭长的眼眸里是锐利的光芒。
无论怎么看,都无法让人将眼前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中年男人,与老太太口中那鲁莽冲动的农家少年联系在一起。
“乔宜松,还是乔义?”沈浩初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