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后传来响动,贼头贼脑却毫无内力遮掩,她闭了闭眼,“胡不言,你再鬼鬼祟祟,小心我宰了你。”
胡不言发出一声讪笑,“我不是看你正洗脚吗,怕走近了又挨你骂。”
苏画没有搭理他,仰着头,让月华和星辉洒满脸颊。
“苏门主,我心情不太好。”胡不言欣赏了一番美人的婀娜,在她身旁坐下来。
千里一瞬门的门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什么不满足?苏画哼笑一声,“能让胡门主心情不好的事,肯定是好事。”
胡不言愣了一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我也没别的不快活,就是觉得那条龙王鲸来了,自己不受重视了。不过还好,我还有你,我的人生还有指望。”
不明白她和他的人生有什么关系,这狐狸每天都活得那么多情,所谓的心情不好,通常是出于“为赋新诗强说愁”。
她不拿他当回事,踢踏着溪水自得其乐,一双盈盈玉足,在夜色下皎白得像一对圭璧。
胡不言没能等来安慰,觉得波月楼里的女人大多心狠。就像岳崖儿,当初见了他就剁他尾巴,最后一腔热情全泼到紫府君身上去了。至于苏画,她是个复杂的女人,把柔媚、狠辣、纯情和性感都融合到了一起。她有年轻女人没有的独特味道,这种味道必要经过岁月的洗礼和穿孔过隙,千锤百炼下形成。最后可以写成一本书,画成一个长卷,因为实在是太深邃了。
胡不言的好色,是色而不淫,他看见那双玉足,脚腕上还系着细细的红绳,第一感觉不是被勾起情欲,是觉得她还保有少女的天真可爱。
他问:“苏门主,你近来有没有遇见不高兴的事?”
苏画沉默了下才道:“有,心月狐是我门下弟子,她变节我竟不查,是我的过错。楼主虽然没有责怪我,但我自觉处境尴尬,这些你不会懂。”
可他说懂,“你怕楼里人怀疑你,正因为你没有参与心月狐的叛变,你才会觉得尴尬。不用怕,所有人都不相信你,我相信你。老板她人虽坏,但她对身边亲信还不错……苏门主,我给你捏捏脚吧!”
苏画本以为他是只糊涂的狐狸,但听他这两句话,又觉得他不那么蠢了,“她真的信任我吗?”
胡不言说当然,“她明察秋毫……我帮你捏捏脚吧!”
苏画白了他一眼,“泡在水里很好,我不愿意抬起来。”
胡不言想了想说行,轰然一声跳进清溪,把她的脚捧在怀里,“路上奔波那么多天,你都是骑马,看着实在辛苦。我给你松松筋骨,以前我跟一个卖膏药的师傅学过,他的膏药不怎么样,但足底按摩手法一流。”一面说,一面曲起食指按压她脚底的穴位。
苏画又痛又痒,大笑起来:“哎哟……别……快住手,别按了……”
他却越发炫技,“马上就会很舒服了。”摇头晃脑,自觉世上女人不管多厉害,都会臣服于他惊人的按摩技巧。
也不知是他的永不言败让她刮目相看,还是火候确实到了,他愕然发现苏画香喷喷的脸颊贴着他的,一双玉臂紧紧环住了他的脖子,在他耳畔吐气如兰道:“胡不言,你不就是要这个么。老娘经历的男人多了,唯独没睡过狐狸。今晚上有兴致,给你个机会,就看你会不会伺候了。”
第68章
胡不言不是枞言,苏画也不是崖儿。对于一只狐狸精来说,送到嘴边的肉不吃,辜负了美人恩,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苏画呢,除开执行任务时的调笑,这种话要么不说出口,出口就当真,不管是对大司命还是胡不言,都一样。
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天长地久,她这样的人,泥泞不堪的半辈子都混在波月楼里,谈那四个字太奢侈了。可是一个女人,总有感到乏累的时候,特别是经过了苍梧洲的种种,她开始自暴自弃,看着镜子里越抹越厚的脂粉,忽然意识到青春真的不在了,大司命的那句“老妖精”,原来叫得一点错都没有。
从一处受到了打击,就要从另一处找补回来。大司命在龙息寺的那番话,打碎了她的自尊。其实她只想逗弄他一下,为什么他的反应那么激烈?他替她治蛊毒,手指像溪水一样缱绻流过,她看见他指尖上绽出紫色的花,扬手抛到她的伤口上,一朵变作两朵,两朵再变作四朵……她知道人和仙终究是殊途,也没有打算继续和他打交道,结果他叫住她,没头没脑说了一堆无情的话。人啊,就是这么贱!她居然发现自己可能真的喜欢上他了,而这种历尽千帆的喜欢,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还好有一个对她表现出了惊人的兴趣,多少让她挽回一点颜面。胡不言也算一番苦恋,被骂、被无视,都打不破他的一腔热情。她不喜欢他的油嘴滑舌,但又欣赏他乐天知命的洒脱,这狐狸没什么志向,他的志向是过好每一天。虽然花心,但待人诚肯,苍梧城突围时自己中了一箭,淌着血还在照顾她的伤,那时没有嬉皮笑脸,眼睛里有忧伤的颜色,她看出他是真的关心她。
波月楼的苏画,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但那远播的艳名并未给她带来实际的好处,不会有人想来摘这朵罂粟,她的结局正常来说是枯萎,然后化出坚硬的壳,被扔进角落,直至彻底遗忘。
狐狸精的媚功很好,这是天生的本事,一旦接近,便自发催人动情。苏画又感受到了久违的快活,最本能的快活。她一边呻吟,一边抱紧他,这狐狸大动之余很懂得顾全她的感受,并不是一味蛮干,比一般男人还强些。
唉——她长长叹了口气,就这样吧,过后就再也不去想大司命了。人家喜欢做神仙,即便是做了人,也不会和她有什么后话,因为骨子里就瞧不起她。紫府君的凤凰送信来时,她曾暗暗指望能得到只言片语,结果没有,他走前的几次瞩目都是巧合罢了。
狐狸一记挺腰,直击在她心上,她皱着眉,长长的指甲抠破他的皮肤,在他背上留下五道抓痕。淫靡伴着血腥气,强烈地刺激人的感官,让人灭顶。
胡不言在这方面的能耐,绝对比他拿剑高出不止一个段位。曾经在九州处处留情的人,经验十分丰富,连妖都对付得了,何况是人!苏画不一般他知道,所以他把看家本领都拿出来了,大起大落间颇有讨好的意思。看着面色潮红的苏画,胡不言竟然有点想哭。
这就是得偿所愿后的身心愉悦,他觉得一辈子已经圆满了,这么厉害的女人都被他拿下,他的人生简直战无不胜。苏画以前是看不上他的,他挨过她的冷语,也吃过她的拳头,女人崇拜英雄人物,可惜他不是。但他武力值虽差,腰腹力量却很好,这下子她应该爱死他了。两个老手天雷勾动地火,能将丰沃的草原烧成赤地千里。
最后一击,如蛟龙吐息,把魂儿都送出去了。他将脸埋进她的长发里,气喘吁吁问:“怎么样?痛不痛快?”
良宵美景下的露天狂欢,自然能勾出别样的刺激。苏画餍足,拽起交领盖住了半露的香肩,懒声道:“不错,以后随叫随到吧。”
胡不言说那是自然,但更关心另外一件事,“我们现在算确定关系了吗?”
苏画娇眼慢回,起身下马,那白而纤细的腿划了个漂亮的弧度,歪到一旁去了,“睡了一回就要确定关系,你们九州是这样的?”在胡不言渐渐失望的眼神里扬手绾发,凉薄笑道,“云浮没有这种规矩,确不确定还得再看。或许等到楼主大仇得报那天吧,如果你我都活着,我尚未老,你还眷恋我,那就凑合过。”
月华似刀,在胡不言心上钻了好几个孔。他悲凉地伸出两根手指指向她:“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女人!所以教出了一个吃完就跑,被追了几万里的徒弟!”他伤心欲绝,“你不是觉得很满意吗,我告诉你,我还有独门绝技没使出来,你要想领略,就得和我确定关系。你说,究竟确不确定,别拿什么将来云云来搪塞我。”
苏画侧目看他,发现惹上了麻烦,“你别得理不饶人,我不吃这套。”
“那你想不想再来一次?”他觍着脸说,“再体验一次也可以。”
腰酸背痛的苏画力不从心,推了他一把道:“今晚就这样吧,下次再说。”
胡不言唰地站起来,凶器直撅撅对准她的脸,“我想证明我能力很强,收了我你绝对不吃亏。”
苏画愣了下,心里好笑,嘴上咒骂着:“骚狐狸!”
他又蹲下来,可怜巴巴看着她,“苏门主,我对你是真心的,你看不见,难道瞎了吗?”见她变了脸色,忙又阿谀,“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千万别错过我这样的好男人。我外表看上去没正经,但我正经起来比紫府君都正经,真的。”
苏画差点笑出来,“这话你也敢说?”
胡不言说是啊,“我承认自己是花花公子,但我有一颗专一的心。反正我们之间已经发生关系了,如果你坚持不认账,那我就到处宣扬,让你没脸做人。”
这个威胁实在是太狠了,窝边草和外面的野草不同,到时候盛传苏门主睡了一只狐狸,睡完还不擦嘴,那面子确实会没处搁。
苏画凝眉看着他,“你确定要这么做?”
他坚定地点头,“就等你一句话。”
苏画抬起两手抹了把脸,只得认栽,“既然这样,那就如你所愿,我们确定关系。但是用不着刻意对外宣扬,我允许你对我好,允许你上我的床,也算对得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