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知道啦,等下了工我让你叔去看看。”
周钦丙道:“婶子,你可一定要说啊。”
莫茹朝他笑笑,“一定的。”
周钦丙就跑了。
等家里人下工回来,莫茹就跟张翠花和周明愈说张根发又折腾割尾巴的事儿。
张翠花骂道:
“这个大耳贼,前年他折腾一次,说不让养猪不让养鸡不让种菜不让赶集的,闹得大家不痛快。”
“还是乡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说他冒进,不是不让养猪是不让随便自己杀猪卖肉,只能卖给生猪收购点。”
“更不是不让养鸡,是不允许把鸡蛋拿到城里去卖,要交给供销社。不让种菜赶集更扯淡,人家明明说种了菜吃不完可以送去集上大家换着吃,不允许为了卖菜种。咱们自己吃还不够呢,谁拿去卖?”
“咱们养**蛋都送到供销社,他割谁呢?还嫌咱们孵小鸡,你让他别挓挲,来咱家我和他说道说道。”
乡下各家自留地就那么一点,要种粮食补贴口粮,剩下巴掌地方种菜,大部分人家吃都不够,剩点也是拿去换吃的。
就算家家户户养鸡,也不过三五只,攒了鸡蛋去换盐、火柴之类的日用品,一头猪要攒粪年底卖个三五十块钱,一年的开销就指着这个呢。
再者说天天都要上工,一年到头除了去乡里赶个集也没人出门,大部分人一辈子都没出过自己乡的地界,根本没机会去做什么生意。
虽然割尾巴这事儿从55年开始城乡一直都在做,可政策说的是禁止黑市金钱交易,老百姓自己交换多余的菜蔬不在割尾巴之列。所以张根发这两年没得着机会,最近听说村里人孵小鸡,孵出来还卖小鸡,他立刻就高/潮了,这就是资本主义尾巴,必须割掉!
……
周明愈径直去了陈秀芳家,一进胡同就见门口围了很多村民,还有三队四队召集起来的临时治保人员,一个个吆三喝四的。
而张根发和张德发两人为首,站在院子里,叉着腰,颐指气使的,另外几个人四处抓陈秀芳家的鸡,急得陈秀芳和她婆婆俩一个劲地哀求,结果是护着这个又被抢了那个。
陈秀芳的女儿儿子们哭喊着求他们不要抓自己家的鸡,“别抓我们的鸡,我们还要下蛋呢。”
左邻右舍也有说话的,“大队长,你们这个干啥嘞?抓人家的鸡干嘛、”
张德发竖眉瞪眼的,伸手指了一圈,“他娘的都给我闭嘴啊,别自己惹祸儿!”
“对了,俺们大队长和治保主任割尾巴你们看不见啊,眼睛是喘气儿的吗?”临时治保人员哈哈着嘲笑。
说着他们还故意示威一样去抢陈秀芳家的鸡。
周钦丙和他姐姐周小兰一人护着一只母鸡不许他们抢,张德发上去一脚踢开周钦来,又擒着周小兰的胳膊去抢她怀里的鸡。
周小兰急得眼泪一个劲地掉,“别、别抢我家的鸡……”
家里养不起猪,就这么几只鸡能下蛋换点盐和火柴日用品,要是没了鸡日子更艰难。
张德发抢鸡的时候趁机在周小兰怀里抓了一把,随即呸了一声,跟排骨似的咯手。周小兰虽然已经十四岁,可吃不饱发育不好,胸前还跟十一二小姑娘似的。
别人看不见,周小兰却感觉得清清楚楚,顿时脸颊通红,又羞又愤,却也不敢说什么。
张德发趁机把那只下蛋的母鸡给抢走了,“一家就只能养三四只鸡,不许超过五只,你们有十几只了,多了的必须割掉!不能让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腐蚀社会主义的灵魂!”
这是他学了很久才背熟的一句话,最喜欢挂在嘴边叨咕。
拿走正好炖炖吃肉!
好久没吃炖鸡肉了!
张德发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要!”周小兰和陈秀芳扑过去抢。
张德发飞出一脚就想把两人给踢开,结果被人一把扣住肩膀,肩头酸软登时就没了力气。
“他娘的,谁……啊啊——疼疼疼!”
周明愈扣着张德发的肩膀,看着张根发,笑道:“大队长你这个唱的哪一出啊?我们二队的人就算犯错了,还有我们队长呢,你一个大队长怎么能直接来管队员呢,你得找队长说道啊。”
居然有人给陈秀芳出头!
张德发根本没想到有人跟给四属户出头,他威胁了一圈,原本还说句话的人都闭了嘴不敢吱声。
没想到二愣子来了!
他和张根发一直都想拿捏二队,只是一直找不到机会。而陈秀芳家里男丁单薄,男人在城里上班不在家,四属户队里也排挤,肯定不会有人为她出头,他们就想先拿陈秀芳一家开刀!
只要今日拿下陈秀芳一家,那明天就可以去对付另外那些孵小鸡的,留下小鸡可以,把原来的大鸡割掉。
这么一家家轮下去,很快就可以把周诚仁家也割掉。
只要拿捏他一次,以后再拿捏就更容易,拿掉了周诚仁,周诚志也没什么好怕的,二队就被他们捏在手里!
千算万算,没算到二愣子来给陈秀芳出头。
张根发脸色一沉,仿佛是占了天大的理一样,“周明愈,村里的鸡都是你们家卖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这是资本主义的尾巴?是必须要被割掉的!”
哼,让你出头,把你家也牵扯进来,原本还得最后办你,现在一起办!
周明愈露出纳闷的表情:“大队长,我们这是社会主义的鸡,怎么是资本主义的呢?我们这是为了我党和全民养的鸡,下了蛋要交给供销社的,你怎么能说是资本主义的尾巴呢?”
张根发发现耍嘴皮子自己居然说不过这小子,岂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