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根发还是不同意,“到时候公社问为什么四个生产队就两个要救济?那俩呢?既然那俩不用救济就是还有余粮,肯定要四个队一起吃饭互相帮衬。”
等四个队都吃不起的时候再去要救济也不迟。
张金焕:这样只怕比跟公社要救济还难吧。
……
果然,第二天三队四队的社员们就开始在食堂里闹腾,因为原本早上一个人有俩地瓜一碗黏粥,现在只有一个,中午有三个窝窝头的,现在只有两个!
那么小两个,够谁吃的?
两个队食堂的司务长都赶紧去找队长,队长又找大队书记。
最后张根发亲自出面,骂道:“你们想干嘛?”
“书记,不是说好了办食堂进天堂,敞开肚皮吃饱饭吗?怎么现在吃不饱了?”
“就是啊,说的是让俺们把家里的粮食都拿到食堂来入股,进了食堂就能敞开肚皮吃的!”
“……”
吵吵声此起彼伏。
张根发拿起一根板凳腿“砰砰砰”地使劲敲桌子,“肃静!”
张金乐也跟着喊:“都他娘的把嘴闭上,听书记说!”
张根发喊道:“你们都是猪!不记事儿?我怎么说来着,我说的是拿粮食入股!你们呢?进了食堂以后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咧着血盆大口就知道吃吃吃,一个人一天一斤的口粮,你们能吃三四斤!你们怎么那么不要脸,觍着脸那么不知道羞臊?”
张金乐喊道:“就是,还有人不要脸比赛谁吃的多,你们吃的是自己粮食吗?不是食堂的?你们那时候浪费了,这时候少吃点怎么啦?”
就有人指责那些比赛吃饭的,“你们干活儿最少,吃倒是最能吃!”
“就我们吃了你们没吃?你们自己家过日子的时候顿顿喝稀饭,到了食堂天天吃干的,不是来吃大伙儿?不要脸!”
“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恢复一天一斤口粮,早晚三两中午四两算一股,大人一股,俩孩子算一股,按当时入股的粮食数和工分算具体的让大队会计领着各队会计算清楚,别再稀里糊涂的都跟着浑水摸鱼!”张根发喊道。
之前几个月一个人每天两三斤,那时候多吃的,这时候就要扣回来!
张金乐喊道:“这也不少了,你们羡慕的二队也才一天吃一斤呢,你们吃三四斤的时候他们就吃一斤,怎么现在他们吃顿饺子,就把你们馋成这样?你们之前大吃大喝的时候都忘了?都吃狗肚子里去了?”
张成发等从二队来的知情者就在下面嘟囔,“他们二队虽然说吃一斤,可食堂有补贴,稀饭不算在里面,他们那稀饭干着呢。”
按照规定一个人一斤口粮,可干活儿的男劳力一天一斤口粮能管什么用?
要是每天有鱼有肉有菜吃着,可能刚凑活,现在只有这点口粮,半饱儿都没有。
赵化民讥讽他:“后悔来了吧?”
张成发又拉不下脸来,“谁后悔了,我就是说事实。”
一斤就一斤,好歹也是跟二队吃一样的。
可过了两天他们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两怎么越来越小?
这分明就是十六两的旧秤啊!
用这个秤称一斤,那能一样吗?干粮数量缩减一半,剩下的用水来凑,本来就吃不饱现在更饿。
社员们又开始闹,张根发都懒得出面,让张金乐解释,“要是不信的就拿秤称一称啊,别不知道好歹,这起码还给你们吃的粮食呢,你去看看别的大队,很多人都吃不上粮食了!”
他说的是贾家沟,现在已经开始吃淀粉,所谓淀粉当然不是大家理解的那个淀粉,而是把地瓜藤、叶子、花生秧子,晒干上碾台碾碎,然后加上地瓜面捏窝窝头。
张金乐唱了白脸,张金焕再出来唱/红脸。
张金焕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道:“你们以为书记不头疼吗?你们吃两三斤的时候他也就才吃一斤口粮。每天忙里忙外的,整个人都累脱相,头发也掉光了你们看不见?要不是他去公社里周旋,咱们的玉米公粮任务能是几个大队里最低的吗?”
“我们家的房子都扒了支援大炼钢铁,你们谁这样了?还不是为了保住你们的房子?你们领情了吗?”
“书记已经跑好几趟公社,去要救济粮要返销粮,可人家公社干部同志说你们四个生产队,怎么就俩没饭吃?人家那俩怎么有饭吃?这赖谁啊?”
下面的社员们不想是自己人懒没收回来粮食,想的是二队怎么那么爱现,大家都收不回来,凭什么他们就收回来?
这不是挤兑别人么?
现在连累大家都没得返销粮救济粮吃!
就有人预备着要去二队和一队闹,让他们出粮食支援自己队的食堂,逼着俩队长出面交涉。
陈福海和周玉贵硬着头皮去找周明贵和周诚志,“咱们都是一个大队的,总不能俺们饿死,你们见死不救吧。”
周明贵不发话只看周诚志,如果周诚志不支援,那他绝对不支援,如果周诚志支援,那他绝不挣扎。
周诚志道:“刚成立食堂的时候,你们借走俺们三千斤地瓜干,一千五百斤秫秫,秋粮也收了是不是该还?”
陈福海:“周队长,你……你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俺们现在都要饿死了,是来让你们支援的。”
周诚志瞥了他一眼,“我们从食堂一成立就吃不饱,你们怎么不支援俺们?你们大吃大喝享受完,现在不够吃的来找我们要?我们勒紧裤腰带是为了自己不挨饿,可不是为了供你们大吃大喝。”
周玉贵不好说话,就憋着,他是被拉来凑数的,知道根本不可能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