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茹点点头。
孙建娥开始抹泪,“小时候可好的一个孩子,都是姓崔的那帮子黑心烂肠子的,把你的脑子给打坏了。我那时候就说,俺们妮儿就是生了病,一定会再好起来的,果不其然的,肯定是老天爷听到我的拜托了。”
莫茹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孙建娥抹了一把泪,抽抽鼻子,继续道:“你不知道,我每年过年都和灶王爷求呢,让他保佑你早点好起来。你娘还笑话我,说我痴心妄想,傻都傻了,还上哪里好去?让我别白忙活。我就想着,这有什么白忙活的,神仙保佑有心人,我只要心诚,万一哪天就成真呢?”
“妮儿,你看,现在你就好了,是不是?真是老天爷保佑呢!”她一副自己求老天保佑才把莫茹给变好的架势,恨不得把莫茹搂进怀里好好揉搓一番。
莫茹笑了笑,也不说什么,孙建娥就继续自己说下去。
“哎,你大伯一家子劳改的劳改,死的死,你二哥那个混蛋玩意儿不是个东西,也就我和你达达好好地想办法帮衬着你爹妈。妮儿,你可不能怪我和你达达没照顾你爹娘啊,我们真是想尽办法的,你那个混帐二哥,这还盯着我们捣乱呢。”
莫茹心下一动,就想起了之前遇到的那个青年。
问了问,果然就是了,按照孙建娥说的,莫应龙这个人就该天打雷劈都不解恨的。
“这个小畜生,一点良心也没有啊,当年你爷爷、大伯被批斗,他在下面叫好,带头扔石头批斗,你大伯和大哥气得要打死他,还是你爹护着呢。后来气得你爷爷把你爹赶出家门,你大伯把他赶出家门,这个小畜生可坏着呢,等你爷爷一死就把他爹赶去农场劳改,去挖煤挖矿。这还不说,后来直接把他娘也给气死,嗯,气得上了吊!”
一边说,她一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按照孙建娥说的,莫茹拼凑出了一副画面。
在莫茹高祖父的时候,莫家沟一大半是莫家的,后来曾祖父被人引诱着学坏、抽大烟、捧戏子、养小倌,家业逐渐败坏,最后等爷爷继承家业的时候,就成了小地主。
即便只是小地主,也被批斗至死。
后来大伯被定为富农成分,莫茹的父亲因为小时候喜欢和长工们打成一片,跟着干活儿、去县城送粮食,所以有很多贫农百姓作保,定了个中农的成分。
就这样,大伯和大哥至今还被关在劳改农场进行劳动改造。
而莫茹的父亲莫树杰只是中农,原本只需要参加劳动就好不需要进行批斗。
可现在崔家掌管莫家沟,因为当初莫家和崔家的恩怨,所以莫树杰也没逃过挨斗的命运。
孙建娥说到动情处就开始抹眼泪,“当初你男的来挖河修渠看上你,你娘一麻袋地瓜干子就把你换走,你不知道,婶子我心里跟针扎似的啊。但凡有点办法,我是不想的,咱们怎么能卖闺女呢?是不是?不过想想你跟着去了周家庄,兴许还能吃口饱饭,不用挨批斗呢。”
她一边说一边抹泪,在“哼”的一声擤一把大鼻涕摔在地上,手指头放在鞋底上擦擦,两只手搓搓,然后伸手去拉莫茹。
我滴妈呀!
莫茹吓得赶紧往后退。
周明愈就从后面抱住她,“咱们出去迎迎,看看是不是得回来了。”
孙建娥立刻跳下地,“不用去找,你们坐着吧,我让人去找一会儿就回来。”
她趁机往前一凑,伸手就去掀箢子里盖着的手巾。
里面其实没有什么东西,都是装样子的,好东西都在空间呢。
就算这样,莫茹也不想让她擤鼻涕的手碰到自己的东西,太恶心了。
孙建娥把不大的门口堵着,别人还真出不去。
她亲热地道:“妮儿,你现在终于好了,婶子真是这世上最高兴的人了。”
周明愈:怒哦,你把我这个老公放哪里去了!
孙建娥又开始攻略周明愈,“侄女婿啊,你看,当时我就说你是个好小伙子。那时候妮儿爹娘还不同意,是我劝的呢,我说在家里饿着,不如嫁出去说不定能吃饱饭呢。你看你把我们妮儿养得白白嫩嫩的,真好。”
周明愈笑道:“自己媳妇儿,当然得养得好好的。”
孙建娥就开始问他们生产队如今怎么样,食堂吃什么,“一天有没有一斤口粮?”
这么说他们不知道自己生产队得了全县第一的工分值?
看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和莫茹是劳模?
周明愈:“连汤……”
孙建娥叹了口气,“连汤才一斤好做什么?真是作孽啊,都叫那些混蛋吃了喝了,不给我们社员吃。”
说着她又看箢子,“侄女婿,你们回娘家,带了什么还挎着箢子来,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啊。”
莫茹看她侧身,自己就赶紧从门口出去,生怕再被孙建娥堵着。
周明愈在后面保护着她,两人先后出了屋门,孙建娥也赶紧跟出来。
她不明白莫茹小时候柔柔弱弱的,这会儿怎么有点滑不留手呢?她在莫茹和周明愈进村的时候就看见了,开始还不敢认,后来看看是真的!
她寻思莫妮儿估计是长大了,小时候被石头砸的淤血散开,所以人就清明不傻了,可就算不傻,估计和七八岁的孩子差不多,不会精神到哪里去的。
所以她就想赶紧过来看看能不能捞点好处。
哪里知道傻子一点也不好糊弄!
莫茹走到院子里,越过破败的墙壁看到东南边一条小道上走来两个孩子。
男孩子长得非常漂亮,白白的皮肤,因为过分细瘦一双黑亮的大眼极为醒目,可惜两个脸颊皴了红彤彤的。
他很瘦,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不过倒是不脏,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的,衣服也没有因为破烂露出棉絮来。
那女孩子黄面皮,胖胖的,穿着红袄儿绿裤子,扎着两个马尾巴,系着红头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