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已经做足了准备,以这样的身份来到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是令他无法接受。
三天前的晚上,褚之言从一片松软的草地里破土而出。
他茫然无措,什么都不记得,只觉得饥肠辘辘,浑浑噩噩地四处游荡。
被人发现的时候,褚之言刚刚闯进一处农场,咬伤了一只小羊羔的前腿。
他满嘴鲜血,农场主人立刻报了警,查明他是吸血鬼后,又将他送去了非人类区域的救护所。
血液让意识混沌的褚之言稍微恢复了些神智,他的手被束缚起来,脖子上套着防止他咬人的项圈,有人用手电筒照他的瞳孔:还记得你是在哪里转化的吗?
褚之言感到不适,瑟缩了一下躲开光线,摇了摇头。
接下的问题他一概不知,家人、出生地、为什么会出现在农场等等,唯独在问姓名的时候,褚之言才有了一点反应。
他迟疑着,喉间经过鲜血的润泽还有些沙哑:褚之言。
最后,褚之言被一个中年短发女人领着,去救护所的临时住宅。
救护所很大,褚之言跟在中年女人身后,他低着头,感受到沿途向他投来的各种目光。
路上还碰见几个其他的工作人员,通过交谈,褚之言得知这个中年女人似乎是救护所的某位管事。
她是个返祖人,右手不自然地蜷缩着,皮肤上长着奇怪的毛发,工作人员问了句什么,她转过头,看向褚之言的眼神厌恶鄙夷:轻浮放荡的肮脏生物。
她将褚之言送到住所后离开,褚之言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刚才骂的是自己。
救护所的房间简陋狭窄,好在有单独的浴室,过了一会儿,有人送来一些干净的旧衣服,和一小块血糕。
血糕气味浓郁,隔着透明盖子都能闻到一股怪异的腥味,褚之言毫无食欲,一点没动。
他挑好衣服洗完澡,又有人过来,向他介绍非人类区域和救护所,以及他当下的处境。
因为褚之言失忆,对一切都懵懵懂懂,来人最后留下几本小册子,方便他自行阅读了解。
非人类区域,顾名思义,是专属于非人类的生活区,有许多不同种族的非人类,也有极少数的人类,在其中担任重要职位。
救护所全名非人类救治保护及研究所,大概是接济底层非人类,为他们提供临时庇护和安排未来的去向。
而褚之言自己,是一只吸血鬼,在种族介绍中排名最末,描述是难以控制嗜血本能,但各方面能力低下,不具备杀伤力。完全无法独立生存。
简称,废物。
吸血鬼在咬人后,被咬者与自身都会产生某些难以言说的冲动,这个种族发展到现在,最适合的职业竟然是当有钱人的宠物。
褚之言看着这些介绍和资料发懵,他又拿起一本《吸血鬼生存手册》,打开之后,第一句话印入眼中。
第一条:没有人能拒绝黏人的小猫咪。
这是吸血鬼生存手册,还是宠物指南?
褚之言丢开手册,蜷缩在床头发呆。
一连两天,褚之言没有出过房门,偶尔有工作人员经过他的门前,从房门上的玻璃窗口看一眼,确认他在里面。
直到救护所的人通知他,他被人买下了。
手续在褚之言一无所知的时候办好,他只见到一些简单的资料,他甚至不知道买下他的人长什么样子。
而且因为他在救护所待的时间太短,救护所的人留了个心眼,选择在大白天送他过去,防止他中途想逃走。
在去监护人家里之前,救护所安排一个对这方面有经验的工作人员,告诉褚之言去了之后该做什么。
同时工作人员让他写下一张便签纸,据说这样可以给监护人一个比较乖巧的第一印象。
工作人员说话很直白,什么放得开一点讨主人欢心,视线不断扫过褚之言的面容与身上各处。
褚之言指尖用力掐着手心,他看向狭窄的窗口,厚厚的窗帘遮挡住大半刺眼阳光,他一言不发,木木地点头。
随后,他就被送到了这里,见到了他的监护人。
第2章
上了锁的房门能让褚之言一些安全感,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还好他的监护人长得不丑,不是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人。
房间里有简单的家具和床铺,还有一张单人小沙发,褚之言在沙发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视线接触到地上的行李箱。
他想起工作人员的嘱咐,犹豫了很久,起身打开箱子,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巧精致的遥控器。
又是吧嗒一声,门锁应声解开,房门拉开一条细缝。
外面没有人,褚之言走出房间,沿着走廊向外走。
电视机的声音从楼下客厅传来,从楼梯的拐角处,褚之言看见白修远的背影。
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一个笔记本电脑低头敲字,无暇顾及电视机里的画面,似乎正在忙。
片刻后,白修远放下电脑捏了捏眉心,轻微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他转过头看见褚之言。
褚之言一步一挪,伸手要把什么东西递给他,同时声线发颤喊道:主人。
这个称呼让他感到羞耻,可他来之前那个工作人员说,必须这么喊。
监护人和吸血鬼的关系,就是主人与宠物罢了。
他手里的东西看起来像钥匙扣,上面有一些按键,白修远看过资料,知道是什么。
为了防止吸血鬼袭击他人,他们的脖子上都要带电子项圈,遥控器由监护人保管,一旦吸血鬼产生过激的行为,或者不听话,只要按下遥控器,项圈中的电流会让吸血鬼丧失行动力。
这种设计让白修远感到不适,他没有接,目光投向褚之言脖子上的项圈:把这东西取下来。
褚之言却误解了白修远的意思,惊慌地摇头:不、不行
项圈是用来制服吸血鬼,褚之言要是敢自己尝试解开,电流会瞬间被激发。
他的这个监护人,难不成有什么特殊的嗜好?
在来之前,救护所的工作人员曾向他隐晦地提起过,有些监护人可能有某些不同寻常的需求,而他是不能、也没有能力反抗的。
褚之言心中逐渐升起恐惧感,下意识想往后退。
白修远此刻也明白过来,褚之言应该没办法自己取下项圈,于是他接过遥控器,靠近褚之言。
褚之言很害怕,他手心被自己掐得几乎没有知觉,忍不住轻轻颤抖着。
可遥控器在对方手里,他哪来的能力反抗。
他大脑空白,脊背僵直,白修远绕到他身后,微凉的触感碰上皮肤。
随即,褚之言感到脖子上的项圈一松,整个被白修远取了下来。
白修远退开些距离,把手里的项圈和遥控器随手放在茶几上:好了。
褚之言神情呆呆地摸了摸脖子,劫后余生般缓缓松了口气。
可是可是这样的话,白修远不怕自己咬他吗。
还有,白修远眉间几不可见地拧起,很快松开,以后不用叫我主人。
褚之言更加困惑,又听白修远说:叫叔叔吧。
就当是暂时寄养在他这里的小孩子,等以后有机会,再重新安顿。
褚之言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地开口:好的,叔叔叔。
真的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吗?
白修远看出了褚之言的紧张,说道: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褚之言怯怯地抬眼看他,明显不太相信。
那买他回来做什么呢?他不能接触阳光,就连打扫房子的卫生都会受到限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