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擦掉唇边血,忍下胸腹处传来的痛,重新打量这个少侠。他上了船后经过洗漱,不再如昨日下午在码头打架时那般穿白衣,而是换了一身黑色武袍,腰间系金色革带。他不再翩然如玉似名门佳公子,反而英气俊朗,让身上的秀气少了几分,英武气概多了几分。
蛊娘子舔了舔唇,更加觉得饥渴了。
这般美少年,周身气息清朗干净,惹人沉醉。他皱着眉,一副大气凛然、不容侵犯相,像是云端上的菩萨般不肯沾染红尘。蛊娘子久经红尘,她瞥一眼,就知道程勿还是个雏儿。
程少侠靠着床不允许她靠近,蛊娘子偏要靠近——她就喜欢这种不让她碰的小孩子。越是抗拒,她越喜欢。越是干净明澈,待尝过欲后,越是欲.仙。欲.死。
那种挣扎的、屈辱的,最后却不得不屈服的……少年之欲,何等美味,正是世间最好的补品。只是想象程少侠汗流浃背、满心耻辱地伏于她身上,蛊娘子兴奋得腿都软了。
蛊娘子手捋鬓角,慢悠悠道:“程家弟弟不肯给姊姊亲一下么?或许姊姊亲你一下,姊姊就放你走了?”她见程勿垂着眼不作理会,睫毛浓黑如阴影弧光落在眼上,何等清隽,蛊娘子喉咙发干,奇道,“你竟是连作秀都不肯?竟是这般坚决拒绝我?我还以为像你这等少侠,起码会诱姊姊一诱,趁姊姊动情时咬姊姊一口?”
蛊娘子往前凑,胸脯鼓.囊,腰肢如柳。她声音急促道:“没关系,姊姊不跟你秋后算账。你就诱姊姊一诱吧……亲姊姊一下吧……你半点儿损失都不会有……啊!你!”
那目力不佳的少侠闭着眼不肯看她,她的气息刚接近他,他便拂袖打来,这次连手都藏于袖中不肯碰她了。程勿脸上满是厌恶之色,他扭过脸,长发贴在面颊上,显得清瘦羸弱。然他一掌,就让蛊娘子再次中了招。
程勿眉间冰若雪,再次道:“别碰我。”
他咳嗽一阵,修长苍白的手指扣着床木:“我不会与你虚与委蛇的!左右我打不过你,是你阶下之臣……我何以要和你玩那一套?你快些放了我,不然待我功力恢复,我……”
他自是不提女瑶,哪怕女瑶是斩教教主,是魔门领袖,是让整个江湖都惧怕的大魔头……但那又不是他的本事。程勿不会依赖女瑶的保护而活。他只是拼命运功,好快些解开自己体内被封的气海……他内力磅礴巨大,若说旁人的是溪流,是江河,他的便是海。一汪看不到底的海……他当解开气海,比常人更快些。
蛊娘子微笑:“当姊姊不知道你这个小孩子内功厉害,身体和旁人不一样?姊姊才不怕你。我蛊娘子行走江湖多年,还没在谁手里吃过亏。小弟弟,劝你也别急着脱身,姊姊我呀,已经给你下了蛊。”
“多情蛊听说过么?只要姊姊我想,小弟弟你就是我的人。我要你动情,你就得动情。”
“你一直不许姊姊我靠近,是你发现体内有异吧?只要姊姊我一靠近,你就会忍不住全身气血被调动,想亲姊姊我,抱姊姊我,还想扑倒姊姊我……”
程勿眉间染上戾气,他怒道:“闭嘴!”
他之屈辱可耻,比昔日面对女瑶时更甚。因女瑶不曾对他下药,不曾这么对过他。她一直踩在他理智的边缘挑.逗他,试探他,却又不太过分,不把他气死玩坏……程勿身体轻轻颤抖,他一边控制着体内掀翻涌动的滚烫血液,一边竟有些怀念当初的女瑶。
他如今怪女瑶没有情,可当初正是因为她没有情,她才对他网开一面啊。
蛊娘子靠在窗上乐不可支:“哎呀小弟弟脸红成这样了,这是想起哪个小情儿了?是昨天你们在码头闹事时,你保护的那个小姑娘么?姊姊看呀,那小姑娘弱不禁风,全靠你保护,脸蛋是漂亮,但也没好看到天下第一去呀?再说你那小情儿才多大,她懂得什么?没胸没腰的,身材一点都不好,能让你快活么?你看看姊姊我……程家弟弟,女人成熟了,才快乐啊。姊姊不介意你把姊姊当她哦。”
程勿登时讶然无比地抬头,他模糊的视线努力对焦,看向那个喋喋不休的女人:这个女人……不认识女瑶么?她不是知道他叫“程勿”么?经过名器大会后,经过雁北程少主的宣传,还有人不知道程勿就跟在女瑶身边?那这个女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程勿蹙着眉,开始思索名器大会排除掉的门派。这女子作风绝不是正道,必是魔门。魔门中不认识他是女瑶身边的,屈指可数……莫非此女,就是金使说过的那个叛了斩教的青莲教的人?
蛊娘子自是不知程勿几番思量,已经猜出了她的跟脚。她口上还在诱惑程勿,却忽然耳一动,听到了一阵窸窣声音。蛊娘子道一声“不好”,手掌一翻,十来个小虫就从她袖中钻出,爬出门与窗,爬向外头。
蛊娘子再没时间逗程勿,贴身而来一把把这个因她靠近而面孔更红的少侠提起来,啧啧两声:“没想到你这么值钱。追你的人来了,咱们快些走!”
蛊娘子带着程勿,就从后窗跳了出去。她的蛊虫放出去阻挡追来的人,后面来人武功不弱,她心里警惕,全身心都放在那里。由是蛊娘子没发觉,匆匆间,她带着程勿离开之时,程勿靠着的床板底下地面上,他用指甲画了一朵莲花。
程少侠气海被封,小小一朵花就让他指甲里渗了血。他竟是也不开口,手指藏在袖中,待离开时,他手指轻轻一弹,指甲间的血珠弹出,落在了窗木上。
这血珠,断断续续的,延续了一条路才消失。
程勿被蛊娘子抓着,脸色苍白无血色,头晕眼花,心中微憾。怪他习武时日太短,只能做到这个程度。若他像程淮那样从小习武,他就不会……
……
难得被程勿想起一次的雁北程少主程淮,此时正满腔怒火。
时值九月,大鹰高飞,满山艳艳枫红。
云顶山上掌门所住的院落,后院值了许多枫树。谢夫人偶从树下路过,看到少年立在树下,一拳拳捶树。可怜的古树,哪里承得住程淮的力道。簌簌枫叶狂飞,铺了一地,整棵树都在震动,根脉被一点点摧毁,即将砰然倒地。
谢夫人一骇,当即捂胸:“使不得使不得!我患有心疾,程少主莫这般砸我家的树折磨我。”
程淮肩一颤,回头,看到是面容温婉含情的谢夫人。少年看谢夫人拧眉捂着心脸色发白,眸中赤红,不禁更怒了。他手指谢夫人骂道:“你胡说八道!我问过真阳派的弟子了,你根本就没有心疾!你是骗我的。”
谢夫人微微一笑,放下了捂着心口的手:“哎呀,被你发现了。弟子们怎么就那般傻,不知道替我隐瞒一下?”
她再温柔地看着程淮,声音柔和:“那程少主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骗你呢?”
程淮一滞,望天:她是不想他弄坏她家里的东西,例如茶盏啊,木几啊,枫树啊……程淮一转念,却又怒道:“但是你……”
谢夫人揉了下耳朵,轻声颤颤:“程少主不要这么大声,我患有耳疾,时常耳鸣。我不曾习武,你这样会伤了我。”
程淮呆住了:“你你你……”怎么这么多借口?你是真的有病,还是骗我的?
程淮觉得谢夫人是骗他的,但是谢夫人目中温软、柔柔看他,她确实是那么清瘦那么漂亮。面对温情似玉的谢夫人,程淮的一股子火堵在喉咙眼,发不下去了。他沉着脸,闭上嘴,郁闷无比。
谢夫人弯了下眉,不逗这个小孩子玩了。她亲切地将程淮从她的枫树林中拉出来,在后院让程淮坐下,帮他拂去他发上、肩上沾着的树叶碎屑。她询问过他意见后,还打散了他的长发,帮他重新梳了发。谢夫人温柔而轻声细语,身上暖香让人沉醉,程淮怔怔然,到最后,目中的戾气彻底消失了。
他安静地坐着,低头看自己的手指,睫毛轻轻颤抖。不发脾气的程淮眉目清润,气质如幽静远山,当是难得的美少年。谢夫人满意地收拾了程淮,才问:“少主怎么这么生气?谁敢惹少主?我让咱们掌门替少主出气去。”
程淮道:“是谢微!”
谢夫人扬眉。
程淮气鼓鼓道:“我刚刚得知,谢微下了山,没跟我说。他一个人走了,把我丢你们这里自生自灭。我去找他时,你们弟子说他早走了。他就给我留了一封信!”
程淮微微脸红。说起这个,他也有点心虚。因为他到真阳派后的大爷作风,谢掌门安排了弟子陪程淮去玩。在真阳派的管辖范围内,程淮开心地玩了个遍,彻底把谢微忘了。等他想起来找谢微时,发现谢微已经离了山。而且离了一段时间,追是不可能追上的了。
谢夫人慢慢点头:“哦,阿微竟然没有把混世魔王带走为祸人间,居然放我山上烧山放火损我财物,该打。”
程淮愣了一下才听出“混世魔王”说的是他:“……你你你!”
谢夫人这张嘴,怎么这么厉害?讨厌!
谢夫人抱歉道:“是我真阳派待客不周?为何程少主要追着阿微下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