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这一次我和龚宁紫两人进去以后,能不能按照计划那般顺利脱身出来,也还都是未知呢……
这句话到了口边,红牡丹想了想,却到底没说出来。
总觉得说出来了倒显得有些不太妙。
冥冥之中,这师徒两人对于这一次入宫的事情,直觉所感倒是一模一样。
龚宁紫等到红牡丹装扮完毕,又换上了章琼的衣服之后,才态度平淡地从怀中掏出一枚印鉴,随意地丢给了章琼。
“待会你便从密道中离开持正府,会有人接应。三日之后,若是事成,你便会入宫……然后登基。”
龚宁紫道。
章琼瞳孔微微一缩,随后便又听见龚宁紫依旧平静的声音:“若是三日之后你没能见到我们两人,便拿着这枚印鉴迅速逃走罢——之后这持正府,便算是你的东西了。你若是想平静度日,寻个不为人知的偏远地方呆着也行,倘若不甘心,以此印鉴为凭,联系北边三军起事也行。总之你在我持正府中待了这么多年,想必还是能活下命来。”
章琼骇然看向手中印鉴,又看了看龚宁紫,一时之间,竟如同在梦中。
事情怎么会变得这般坏了?
他有些想不明白。
本以为倘若有龚宁紫出手,云皇也好,那蓬莱散人也罢,总归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可如今之际再看龚宁紫与红牡丹的行动与布置,已是不留后手,破釜沉舟。
章琼掌中的印鉴乃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材质,上面雕着的那只小兽据说是虎——但章琼却知道,那只小兽其实根本就是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猫。
不知道为什么,章琼手持这印鉴,胸口竟有些隐隐作痛。
“唉,太子殿下你别摆出这种脸,看着可难受。”
还是红牡丹翘着二郎腿出声,打破了房中那令人窒息的沉闷。
“也就是以防万一,按道理来说,有我这种国色天香计谋过人的美人,再搭上一个手黑心冷的龚宁紫,出了什么事的。”
红牡丹轻笑着说道,然后扭头看了看窗外。
“唔,我估摸着时辰快到了,太子殿下,走吧。”
她伸手推了推章琼的肩膀,将身形依旧有些单薄的少年往密道那边推去。
“师父……龚府主……”
明明多年来已经经历了那么多生死瞬间,可唯独这次,章琼显得有些惘然凄楚,他一脚踏入密道,却还是忍不住回头低声唤了那两人一声。
龚宁紫转身过来,态度泰然地凝视着章琼。
微亮的天色从窗口射进来,恰好笼了一层薄而冷的光在他的身上。
明明已经装扮成了那么一幅恶心的太监模样,可这个时候的龚宁紫眉宇之间却自有一番凛然之气。
“太子殿下,倘若此事能平安了却,下一次再见之时,便应当称呼你为‘陛下’了。”忽然间,他嘴角绽出一丝细小微笑,“作为陛下,应有皇者气概……别害怕,会好的。”
章琼从未见过这般温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和颜悦色的龚宁紫。
倏然间心头巨震,眼眶微热,险些要流下泪来。
“龚府主,其实……”
其实林茂未死,他如今正带着常小青,想要去武林盟找他的大徒弟——
章琼想到之前自己瞒下龚宁紫的那些事情,只差一点就要把真相全部说出来。
只可惜也就在此时,红牡丹与龚宁紫两人都听到了房间外那逐渐变得清晰而杂乱的脚步声。
宫中来人已到!
红牡丹脸色肃染,伸出食指在唇中轻轻一点示意章琼噤声。紧接着便见着她袖口在墙上一拂,一道薄墙便悄无声息地横移过来,将黑洞洞的密道出入口彻底掩住,再将墙上的挂画拉下,这处房间便依旧是那铜墙铁壁,让人插翅难飞的囚室了。
“轰——”
几乎是在红牡丹回身坐下的瞬间,房间的门边被轰然打开。
“太子殿下,云皇陛下命咱家来接您回宫了——”
尖锐的声音响起,看上去似乎比普通人要显得憔悴和苍白许多的太监耸着眉眼,满意地看到房间里那脸色惨淡的“章琼”在王太监的监视下,缓缓挪动步子朝着门外走来。
说是“迎接”太子殿下回宫,实际上不过是“押送”而已。
在持正府外,宫里来人又比多了数倍。中间是如何看着红牡丹装扮而成的章琼上车,接着数人又是如何进宫等过程便不在细说,总之龚宁紫披着这王太监的皮囊,一路上倒是格外方便,全然没遇到任何阻拦。
为了监视的太子殿下不要有异动,“王太监”十分顺理成章地与“琼太子”同乘一车。所以随着车声碌碌,他们彼此之间交流起来也是格外方便。
【不太对劲。】
红牡丹以嘴型对龚宁紫说道。
【全是死人的味道。】
龚宁紫点了点头,眼神愈发的阴暗。
没错,押送太子的一行人才刚刚入宫,龚宁紫与红牡丹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这宫里……太安静了。
那种安静与往日宫规森严大家谨言慎行产生的安静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