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可要算卦?”
张郎中忽然问。
他也许是喝醉了,连镇中富贾也不算,居然问一个撑船的少年。
狄飞惊笑道:“先生不是不看普通人吗?”
他笑起来也很安静。
张郎中摇头道:“我确实不看普通人。”
可狄飞惊却不是普通人。
他隐忍,聪明,也不缺好运气,总有一天会出人头地。
张郎中眯着眼细细品着那生辰八字,猛地喝了口酒。
那是镇上人自己酿的酒,烈的很。
一口灌下去胃里火辣辣的。
他将酒壶扔给那个撑船的少年,长叹沉吟: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狄飞惊也安静地喝了口。
他那样年纪的少年实在沉稳的过分。
张郎中叹了口气:“富贵鼎上漏雨,贵中有缺啊。”
他说着说着又笑了:“不过谁这一生能够圆满呢?”
狄飞惊将酒壶又重新抛了回去。
他一向不信命,可却还是问了句:
“那缺憾是什么?”
张郎中翘着腿看向默默青山:
“你一生都留不住你所爱的人。”
他的神情有些萧瑟,说完便击壶唱道: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啊。”
狄飞惊安静地低着头,却将那句诗记在了心里。
张郎中并不是个骗子。
他说狄飞惊会飞黄腾达,狄飞惊一个月后便果真遇见了位贵人。
那是一个夜晚。
一个很冷的夜晚,渡口还下着细雨。
他的竹筏上多了一位受伤的江湖人,那已经老了的男人叫雷损,是闻名天下的六分半堂的主人。
他将这个少年带到了京师,因为这个少年救了他。
狄飞惊很聪明,他只用了五年便学会了旁人要用一辈子来学的东西。
他那样的人,便连雷损也很惊奇。
可他知道,这个少年很重情,他对他很忠心。
于是在接到关七的截杀密信时他便叫他去了。
他已经老了,这江湖该是年轻人的天下。
渡口是狄飞惊少年时呆过的地方。可三年前却因为一场大火变得很空寂。
他来的很迟迟到那场厮杀已经结束。
他站在船上看着那个穿着古烟宫裙的美人静静地睡在雪地里。
她很美,也很安静,像是陈年古画中静谧的仕女,没有一丝人气。
也像少年时一无所有的狄飞惊,孤独又寂寞。
他抱起那姑娘,想寻个地方葬入土里。
可艳鬼却说:“地下太冷了。”
那是他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像是宿命一般。
狄飞惊记起曾经渡船的河边。
那里冬天时有块冰眼。她那样漂亮的姑娘,一定不希望凋零。
冰棺雕成时她说想要枝梅花。
他说:“好。”
他记得艳鬼的样子,像是夕阳落下时算命郎中的那首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