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春觉着,光这雕花丝的镂空工艺,就得值不少银钱了吧,这份礼确实厚重了,她受之不安。
胡沁雪却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起左边那只就套到她左手上,那银光闪闪的物件立马就将她纤细的手腕衬得更白了,好似整片肌肤都亮了两分……确实挺漂亮的。
江春隐隐有些欢喜,下意识地抬起自己手腕看了又看,果然是人靠衣装,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女人无论美丑,都是要首饰来衬的……但这份礼对她来说还是太过贵重了。
“胡姐姐,你的心意妹妹心领了,只这礼却是不消了的,待往后咱们长大了再戴不迟……”边说就要将镯子脱下来。
胡沁雪却使劲按住了她欲脱镯子的手,嗔怪道:“好妹妹,不许脱!戴上就不许脱了!若你还当我是姐姐的话就戴着玩吧,咱们一人一个,正好义结金兰,你瞧……”说着将剩下那只也戴到了自己左手上。
“你瞧,好看吧?这可以咱们第一次使一样的东西嘞,你可得戴好了……”说着又将手放到江春左手边去,对比打量起来。
“嗯,虽然你戴着更白更好看些,但姐姐我也不嫌弃,就与你个面子,戴着玩玩罢!”说着还故意翘了个兰花指。
江春笑出声来,既然她都这般说了,“多谢好姐姐,那我就却之不恭啦,又得了这么件值钱好物,倒是开心哩,待哪日没钱使了,拿去当铺估计得换好些银钱哩……”
胡沁雪却晓得她是说笑的,配合道:“好啊好啊,到时候若还不够使,将我这只也拿去换了,反正这天生一对儿的,雌的被卖了,那雄的也戴不了哩!”说着还假意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江春与徐纯皆被她逗笑。
“这还真是一公一母哇?”徐纯好奇问起来。
“喂!大愣子你会不会说话?甚叫一公一母,这叫雌雄双姝,胆敢惹我江胡雌雄双姝,定让你晓得雌雄双煞的厉害……”说完仿似觉出矛盾来,又想不起怎改口了,急道:“这两只真是一对儿的,不信你们瞧……”
说着指了指自己镯子接头处,那是一条爪甲鳞须俱全的龙形,开口处在那龙口处。而江春的却是一只尾翅俱全的凤,尤其那凤眼栩栩如生……确实是不同的。
江春愈发感动了,这胡沁雪平日虽粗心直率,但她一旦细致起来,真是件小棉袄呢!
“谢谢你,好姐姐。”江春真心诚意感谢道。
“嗨,说这多作甚,你喜欢就好啦。”胡沁雪有些难为情。
倒是那徐纯,见她二人终于将眼睛从镯子上移开了,方从桌上拿起一本书来,道:“嗨,黄毛丫头,沁雪说你平日爱瞧话本子,我也……也不知该送你个甚,就找个话本子作贺礼吧,恭贺你终于十二岁了,再过两年就是大姑娘,可以嫁人了……若找不到嫁的,我可与你牵线,就是我二堂伯家的徐统……”
江春只将注意力放到了后半句——他二堂伯家的徐统?
是说的甲黄班那个总跟在他屁|股后头猫嫌狗厌的“徐饭桶”吗?他二堂伯家的?那也是徐家旁支咯?
见江春愣着不说话,徐纯以为她没想起是谁来,恨铁不成钢道:“就是总跟在我后头,说话声如洪钟那个啊,平日是最能吃的,冯毅几个叫他‘徐饭桶’的!想起了不曾?”
江春很想对着乱点鸳鸯谱的徐纯翻个白眼,她压根就记不清他长啥样好吗?不过他外号倒是记得的……对不住了小少年,不是故意要叫你这外号的,江春在心内愧疚。
好在胡沁雪却将徐纯给推开了,怒道:“徐饭桶那傻子?你居然将那般饭桶人物介绍给我好妹妹?喂!你可真是眼瘸啊?”说着还假意要看看他眼睛是否安好。
徐纯却是个实心眼子,急忙解释道:“哎,你们莫生气啊,不是我乱说哩,是他真爱慕你哩……他可说了,第一次见你就觉着你是个与他一般能吃的,果然在饭堂观你见肉如见钱哩,还道他阿嬷就要与他找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他看不上哩,就心悦你这般能吃的,以后定也会好生养的,定是子嗣不愁了……不信你们可去问我大哥!”
意思是徐绍也知道这事……不过江春还想感慨一句:当真是吃货相吸吗?她当初一见他那个子也觉着定是个能吃的嘞!
江春想着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她还真有爱慕者啊,虽然……嗯,虽然这爱慕者不是她的菜……但能被人喜欢总是件令人开心的事哩!
于是胡沁雪就有些担忧:春妹妹不会真是看上那饭桶了吧?她该如何阻止?在线等,挺急的!
倒是徐纯松了口气:看吧,小饭桶,哥哥对你好吧?还帮你牵了红线哩!待家去那话本子就该借我瞧了吧……
说着就有些迫不及待,只恨不得插上双翅膀飞回家去,急着将手中那话本子塞进江春手中。
江春低头一看,差些笑喷出来——《谁谓女子不如男》,那可是她写的第一部话本子!
若手中有手机,她定要上知乎发个话题——别人在不知情下将自己写的小说送给自己作生日礼物是怎样一种体验?
见她盯着那话本子瞧,徐纯得意道:“沁雪说你喜欢看话本子,懂得许多话本子中的道理哩,但这个你铁定没瞧过,据说前年就出了哩,后来我还未得瞧嘞,官府就将那书坊查封了,道是他做犯法买卖哩”
“这话本子可就成了绝品了,多少书商到处求买求着影印哩!我这本还是找了好些人才买到的首次刊行本哩!你可得好好爱惜着瞧,损坏了就再买不到哩!”那愣子还十万分地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
又指着封皮上的“金江笑笑生”几个字道:“你们瞧,这著者叫甚‘金江笑笑生’,定是咱们金江人哩,听说还是个小娘子,只不晓得到底是何人……那般手笔,定是我们男学生知己哩!”似乎颇为遗憾的样子。
江春好想说:少年,不消遗憾,你们神出鬼没神秘莫测神乎其神的男学生知己“金江笑笑生”远在天边就近在眼前哩!
然而他听不见她的心声,炫耀过几句就闹着要出去了,江春与胡沁雪自是使他去学寝司禀报一声就走了。
剩下江春两个,拿了那话本翻起来,她倒是不想给胡沁雪瞧见,怕教坏小丫头,先眼疾手快抢过话本子,凭着记忆,翻到曾经强行开过车的地方,检查了一番,见车早不见了,连车印子都见不着个,看来这本定不是首次刊印的版本了……徐纯那大愣子又被人哄了去!
她也不知该说甚好了。
谁知胡沁雪却是个好奇心重的,自己拿过本子去就先翻起来了。
见是个富家公子恋上花娘的话本,还撅着嘴道了句:“又是这种败家子的故事,这些话本真没意思,写来写去就这些陈词滥调!”
嘴上虽抱怨着,但翻话本子的手可没停下来,几下就将前头曹可成娶刘仙儿的部分瞧完了,免不了要叨叨两句“这厮委实可恶,自己在外沾花惹草还敢娶亲,那刘仙儿好生委屈,要嫁与这般烂泥人物……”
待看到曹可成老爹撒手西去,她又叨叨“去了好,省得被这不孝子气出病来”。到曹可成道出实情,那埋在床下的五千两银子已被他偷出去换成了灌铅的,小姑娘气得跺了跺脚,骂道:“早晓得你爹老倌就你个独儿子,甚都得留给你,你还有甚偷着使的必要?现可糟心了吧?”
江春在旁憋笑,心道,还没到你气愤的哩,你这气愤发作过早咯!
果然,再瞧到曹可成居然要将正头娘子给卖与狗肉朋友,气不打一处来,跺脚恨不得将那地板跺出个洞来:“这厮委实可恶?居然要将娘子卖与他人?他娘子不会去报官哇?咱们大宋律法中嫡妻可是不能买卖的,他可是昏了头?或是这‘金江笑笑生’是个不识律法的?”
江春一看这架势,“我就是‘金江笑笑生’”这话却是怎也说不出口了,马甲可得护紧了!
待看到赵春儿心甘情愿供养着曹可成吃喝玩乐,小丫头又恨铁不成钢:“这花娘倒是有两分情义,只养个废物有甚用处?她也忒笨,这种男子就该将他扫地出门!”
“啊?!他居然敢将春儿的赎身银子拿去买酒吃?天爷哪!他还有脸哄春儿是被刘仙儿骗去的?这厮好生无耻!哎哎呀!不行了,姑奶奶要被气死了!这‘金江笑笑生’到底是怎写的?她会不会写啊?这都是些甚粪草?!气死姑奶奶了!不瞧了!”
只见她将那话本子一摔,起身喝了口水,润润口,找回两分精神来,又开始骂道:“春妹妹你瞧见了吧?还说这笑笑生如何呢,写得都是些甚鬼东西,怎能写出这般无耻可恶的男子来?”
江春愈发护紧了马甲,忍着内心满头黑线,心虚道:“胡姐姐真是个嫉恶如仇的小娘子哩!只是这世间男子比这无耻的亦不在少数,你觉着这著者夸张,那是因你身边所见男子皆是光明磊落的正经人,其实在你未见过的地方,这种男子不知在坑害着多少好女子哩!”
胡沁雪将信将疑:“真是这般哇?你可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