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沁闻言满脸讶异,难道他们夫妇先前都是分开住的?
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稍稍想了一想,崔沁又打消自己的好奇心,神色端凝交待云碧:“不论前事如何,你也莫要去打听,咱们本本分分过日子便是。”
云碧规规矩矩垂下眸,“奴婢晓得了。”便退了出去。
又坐了大约一刻钟,外头廊下响起一阵脚步声,崔沁心下微凝,猜想定是慕月笙回来了。
她重新将盖头盖好,端端正正坐在床榻之上,余光注意到膝盖上的裙摆不够整洁,又连忙抚平褶皱,缓缓吁了一口气。
眼前皆是一片红光,隔着薄薄的红绸,满室朦胧。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复又关上。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似踩在她心尖。
紧接着珠帘被掀开,响起珠玉碰撞的清脆声,崔沁透过薄纱瞧见一道清俊的身影阔步进来,一股酒气随之灌入。
他立在屋内正中,瞧着她的方向,一动不动。
他的身形比想象中还要高大,挺拔清隽,渊渟岳峙,隔着红绸瞧不清他的相貌,可是那道视线却是有些逼人,不是灼热地逼人,而是略有些冷凝。
崔沁心咯噔了一下,白皙的手指绞在一块。
记忆里,初见他在城外宝山寺,她替故去的先祖祈福,下山遭遇山体滑坡,她的马车被阻断在半路,迎面而来一穿着湛蓝色长袍腰间系古玉的清俊男子帮着她解了围。
那时的他,芝兰玉树,眉目清隽如画,翩翩而来,如天降谪仙,那画面她能记一辈子。
再后来,他状元游街,她悄悄靠在茶楼雅间的窗口,远远瞥了他几眼,他高坐白马,神情冷淡似遗世独立,隔绝了周遭一切喧嚣。
少女怀春,动心在一刹那间。
而后听闻他大婚,那份心思便藏了起来。
怎知辗转数年,她婚事艰难,他原配故去,兜兜转转,她居然嫁给了他。
思及此,崔沁大着胆子唤了一句,“夫君。”
声音低柔缱绻,似早春朝花入梦,似初夏泉水叮咚,将慕月笙的思绪缓缓拉回。
他凝眸片刻,上前将薄纱缓缓一抽,露出一张娇艳绝色的容颜,唇红齿白,昳丽如花,端的是倾城绝艳,不似凡人。
长得过于明艳了些。
慕月笙眉间淡淡,将视线撇开,“夫人将息吧。”
崔沁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见慕月笙大步朝浴室走去。
“夫君....”她起身追了两步,气息略有不稳,怔凝望着慕月笙。
慕月笙侧头看她,“怎么了?”
崔沁这才看清他的面容,依旧是那般皎若秋月,灿似春华,比年少时多了几分沉稳内敛,大红的喜服衬得他面容呈冷白色,眉宇间的冷淡与状元游街时无异,仿佛不耐其烦。
崔沁心头的热浪被他的冷淡浇灭了些,却还是撑着一脸笑容,“夫君,可要妾身伺候?”
慕月笙没料到她看了他半晌,问的就是这句话,缓缓摇头,“不必。”
眼前一晃,高大的身影就这么消失在屏风之内。
崔沁踟蹰不前,有些局促不安。
他确实是没认出她来,不对,或许他从来就不记得她,他性子是出了名的冷。
崔沁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转背又将这些念头别去,替他准备茶水。
这个空档,慕月笙的贴身小厮将他一贯用物送了来,是一套茶具及几本书册,崔沁将之摆在靠窗的坐塌上。
半刻后,慕月笙换了一身中衣出来,崔沁含笑奉上一杯醒酒茶,“夫君,用一些醒醒神。”
慕月笙定定看了她一眼,面前的小妻子明眸皓齿,眼神清澈如水,颇有几分天真烂漫,便接了过来,“多谢夫人。”
随后便坐在靠窗的塌上,手里执起一本书,歪着身子看书喝茶。
姿态闲逸,倒是褪去了几分清冷,崔沁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唤来云碧,伺候她入内沐浴。
崔沁褪去繁重的嫁衣,费了些时辰,洗好出来慕月笙已经上了床,屋内红烛摇曳,满室红晖,朦胧动人。
崔沁穿着一身殷红丝绸中衣,料子略有些贴身,将那玲珑的曲线勾勒得若隐若现,这是她大伯母特地为她洞房之夜准备的。
窗蒲早已放下,她吹灭了墙角竹节纹铜灯上的灯火,只留床边一对红烛,缓缓朝床榻走来。
拔步床前有一紫檀嵌八宝的梳妆台,她坐了下来,将那镶嵌红宝石的金钗给取下,满头乌发如墨泼洒而下,再起身立在塌前,望着专注看书的慕月笙,
“夫君,妾身是睡外侧还是睡里侧?”
依着规矩,她得睡在外侧服侍夫君,只是慕月笙此刻靠在迎枕躺在外边。
慕月笙闻声抬眸朝她望来,眉目冷淡,端的是不怒自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