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沁吓了一跳,仿佛被人踩了尾巴似的,飞快挣脱慕月笙的钳制,红彤彤的小脸四处张望,
“崔姐姐,这里呢!”
斜对面隔着三五个人,施颖与李涵江立在一家成衣铺子门口,朝他们招手。
两个婆子开道,崔沁挤出人群来到他们跟前,慕月笙瞧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手,眉峰微蹙,不情不愿跟了过来,手背在身后握住,掌心还残留着她的滑腻和温热。
他神情散漫又肆意,漫不经心的,与平日那端肃清冷的模样判若两人。
施颖笑嘻嘻地抱住崔沁的胳膊,不知道闻了什么香气,愣是往崔沁胳膊处嗅了嗅,
“咦,崔姐姐,你今日熏得什么香,特别好闻。”
崔沁闻言登时闹了个脸红,狠狠瞪了她一眼。
慕月笙和李涵江都在场呢,她怎么这般口无遮拦。
这个小糊涂虫。
施颖后知后觉失言,顿时懊恼得不行,啪啪打了自己两嘴光,“哎呀呀,我又糊涂了!”见慕月笙和李涵江的目光都落在崔沁身上,登时气鼓鼓朝二人喝着,
“你们俩谁都没听到。”
越描越黑。
崔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
慕月笙脸色微沉,眸色不善盯着施颖,便要发作。
反倒是施颖瞧见他,眸眼亮晶晶问道,“崔姐姐,这位大哥哥是谁呀。”
崔沁面露尴尬,碍着李涵江在场,只得硬着头皮介绍道,“他是我堂兄....”
慕月笙揶揄的眼神有意无意落在崔沁身上,仿佛在说,前一刻还牵着他的手嬉戏,下一刻便不认账。
崔沁心虚地别过脸。
李涵江这一回倒是从容朝慕月笙施礼,“见过崔兄。”
“崔家哥哥好。”施颖也敛衽一福。
慕月笙朝李涵江稍稍回了一礼,对着施颖就一颔首,施颖也察觉慕月笙的不快,知他恼怒她刚刚的无状,一时讪讪地,不过她一向心大,很快转移话题,指了指里边那布艺铺子,
“姐姐,这点铺子我常来,工艺首屈一指,姐姐你常日穿得素净,正好给自己添置一些。”
崔沁并不想与二人纠葛,只待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却见慕月笙颔首沉吟,
“沁儿,今日是你生辰,自该添置些首饰衣裳。”
这是他今日带她出来的目的。
当着旁人的面,崔沁也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得讷讷点头。
施颖与李涵江俱是一惊,
“今日是娘子生辰?”
“姐姐,你居然是七夕的生辰呀,哎呀,太好啦,快快,我要给姐姐送一份寿礼!”施颖热情地拽着崔沁的胳膊进了铺子。
李涵江微痴盯着崔沁的背影,心里有过片刻的慌乱乃至迷茫。
崔沁的身份,他是晓得的,只是这般明艳漂亮的姑娘,才华横溢,他想要克制想法也是不能,多多少少对她是起了些心思。
只是该与不该,他心里有数,家里怕是也不会肯。
慕月笙将李涵江的神色尽收眼底,脸色已是阴沉得厉害,他冷哼一声,唤回李涵江的心神,
“李公子,编纂之事如何了?”
被人家兄长逮了个正着,李涵江面有赧色,连忙施礼回道,“还算顺利,只是一些老夫子揪住几处争执不放,《文献大成》还需费了时日,近来我已在招募抄书匠....”
二人边说边跨入门槛内,被婢女迎着坐在堂屋东窗下等候。
“说到抄书匠,想起我有一个邻坊便在六部任职,是个不入流的循吏,写的一手好字,平日也是打打下手,跑跑腿,生活略有些窘迫,想来各部衙门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倘若能将这批人聚起来,或以银钱慰之,或据抄写字数授予相应官职....必定能解编纂之难题。”
慕月笙到底是当朝首辅,对朝中官吏知之甚深,自然不是李涵江可比拟,随意提点几句,李涵江茅塞顿开,
“观崔兄气度,绝非池中之物,崔兄难道真的醉心庶务?不若在下替崔兄引荐.....”
“不必了。”慕月笙淡淡抿了几口茶,目光落在崔沁身上,冷声道,“李公子乃状元之身,该要为朝堂尽力,这编纂一事起于金陵,怕是得成于京都,你虽是施老爷子的外孙,可首先是大晋社稷之臣,事事该要为朝廷着想。”
李涵江闻言顿时面红耳赤。
他南下金陵之前,皇帝和内阁给他的指示很明显,最终要将编纂类书一事迁回京城,由文渊阁和国子监来主持,但是他外祖父显然想将此事揽在金陵,扬一扬故都之名。
思来想去半晌,李涵江朝慕月笙颔首,“连崔兄这局外人都瞧得清楚,倒是在下当局者迷,谢崔兄提点。”
李涵江沉浸在编纂一事中蹙眉深思,慕月笙懒得搭理他,而是起身寻着崔沁身影走了过去。
崔沁与施颖倚在柜台挑选布匹。
一名女掌柜热情地介绍,
“姑娘,这一批是刚刚来的新货,上好的杭稠面料,你们瞧瞧这锦缎,这花色,整条街都找不来第二家。姑娘这般国色天香,合该挑些花红柳绿回去才是。”
见崔沁神色淡淡,那女掌柜又领着她们到了另一处货架,
“这上头摆着的都是香云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