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还忧心忡忡的,一点宰辅的气度都没有。
崔沁想起来便笑。
众人见她破涕为笑,暗觉松气。
崔沁心情不错,用了一小碗粥,吃了几块酸梅膏,并一盅燕窝,依着规矩她现在不能吃这些,如今却管不着,身子第一。
前院崔棣亲自迎候宫里来的内侍,设案将凤冠霞帔奉上,拜了三拜,以示叩谢天恩。
今日崔家只来了崔棣和崔照父子,再有柳氏在外头宴客,崔夫人刘氏不被准许过来,北崔那边老太太想起上次燕雀山弃崔沁而去,如今也没脸过来沾光。
原先崔颢在国子监的同门皆来庆贺。
错落有致的院落,张灯结彩,庭院深深,草木葳蕤,些许个红灯笼被藏在树梢里,一阵风过,偶有红芒从翠色中闪现,整座府邸陷在一片宁静的喧嚣中。
不多时,文夫人,韩如霜并陈夫人相携来喜房探望崔沁。
彼时崔沁正将嫁衣穿好,原先的七层嫁衣被她减至三层,长长迤地凤尾菱裙皆被她舍弃,这般穿起来才舒适。
三人围着她细细的瞧,说得都是喜庆的话,喜房顿时热闹起来,还真就有了出嫁的气氛。
再闻外头炮竹脆响,崔沁不觉头疼,“不是说好你们都不来吗?倒显得阵仗大,我叫慕月笙一切从简,万不可铺张。”不等文夫人回答,又问,“外头没什么人吧?”
复婚没有那么多讲究,摆几桌宴席就了得。
文夫人与陈夫人坐在左侧锦杌,韩如霜挨着崔沁在右侧落座。
文夫人是豪爽的性子,顾不上喝茶,先倒豆子般,“亏你说得出来,还一切从简呢,你晓得慕月笙弄多大的排场,昨夜阖城不知道多少人没睡呢,码头到现在还人来人往,皆是往慕府跑的。”
崔沁无语地摇摇头,“真不至于...”
韩如霜拉着她的手,扬着下颌,矜傲道,“沁儿,你这话就不对了,男人哪,容易得到的时候,他不珍惜,只有他费心求来,花了万般心思,才懂得珍重。”
崔沁觑了她一眼,“你一未嫁的姑娘倒能说出这番道理?”
韩如霜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羞得别过脸去。
文夫人抬袖喝完半口茶,睨着韩如霜道,“她呀,不正是没遇着这样的人么,若是遇着珍惜她的,自然就嫁了。”
“好啦,姐姐们不要打趣我了!”韩如霜羞得往崔沁袖底下钻。
提起这话茬,文夫人可是有说不完的话,粗粗抿了一口茶,迫不及待道,
“沁儿,姐姐实话跟你说,婚后切莫叫慕月笙如意了,凡事折腾着他点,你若是千好万好,过段时候他定将你抛诸脑后,你偶尔使使性子.....他反而觉着有趣。”
文夫人话一说完,见她们三人眉眼缀笑,融融盯着她瞧,不由红了脸,“三个小蹄子,看我干嘛,我脸上有花呀。”
“哪有!”陈夫人在一旁凑趣道,“就是羡慕姐姐驭夫有道,咱们都得学着点。”
崔沁探头朝陈夫人瞧去,见她面色红润,眉眼开阔,并无瑟缩之态,定是在夫家处境好了很多,不由替她高兴。
女人便是这般,被后宅束缚在一片小小的天地,整日围着琐碎打转,倘若顺心还好,一有不如意,难免愁上心头,待见过天地,面过芸芸众生,心境变得开阔,也就不自怨自艾,抑不会作茧自缚。
自个儿变了,周边的人看她的眼神也会变,其他诸事水到渠成。
陈夫人是如此,她也是如此。
当初开办书院,并没想到深里的一层,如今领悟,书院定是长长久久开下去,教养那些姑娘们切莫依附他人,莫要将喜怒哀乐寄于他人,心定神定,再苦的日子也能熬出来。
譬如她,如今书院名声浓重,承载着她孜孜不倦奋斗的功业,在金陵也盘了几间铺子,一栋宅子,吃穿不愁。
宅子已被租出去,一月有两百银子进益,铺子各有营收,养下书院这一大家子不在话下。
文夫人被说的害躁,“今日是沁儿大婚,你们捉弄我作甚!”
四人笑作一团。
韩如霜拉着崔沁的手,软软地央求着她,“沁儿,成婚后,你还管不管书院?”
“当然管!”
崔沁杏眼睁圆,正色道,“我也就前三月难熬一些,回头定来书院上课,在家里我也会抄写书册,帮着你们商定课案,绝不会偷懒的。”
韩如霜噘着嘴道,“那慕首辅会答应你吗?”
崔沁故作冷色,“若是不答应,他便别来迎亲了。”
“对对对!”文夫人立即兴致勃勃,忙不迭将茶盏搁下,左右扯着韩如霜并陈夫人,吩咐道,“待会咱们仨堵门,先帮着沁儿将后患杜绝,一概问题叫他应下,如霜,你悉数给我写下来,等慕月笙签字画押再放他进来,明白吗?”
“这个主意好!”
“这法子妙得很!”
韩如霜眼神亮晶晶的,激动先起身,朝窗下桌案走去,提着裙摆坐了下来,
“先将我忧虑的几处写下,你们俩也想想,看看添些什么,沁儿也琢磨一遭,咱们定要约法三章.....”
陈夫人和文夫人拥着韩如霜而去,或站或坐,皆是智计百出。
瞧着她们热情洋溢的劲儿,崔沁不由计上心头。
今后也可以教书院的姑娘们,出嫁前皆要那姑爷签下一封保证书,尽可能保全女子的权益,也不失为一桩盛举。
慕月笙身为当朝首辅,做好表率,岂不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