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第31节(1 / 2)

卫善同魏人秀凑在一处说话,碧微便跟袁妙之两个坐在一处,她知道一个袁相的女儿,一个是成公国的女儿,眼儿往魏人秀耳朵上一扫,便轻挪一步,立在了袁妙之身边。

功勋女儿坐在一处,朝臣女儿又开一席,既是功勋贵女坐在一处,座中自然就有赵太后家的那位赵秀儿。这里头坐着的,她一个都不识得,只眼熟一个卫善。

卫善立起来迎她,按着辈份,赵秀儿是她的表姑姑,座中就没有比她辈份更大的,她一站起来,碧微也紧跟着站起来,空出一块请赵秀儿坐下。

赵秀儿满眼感激,她哪里见过这个场面,回家这些日子,倒真是过了几日千金小姐的日子,她也有绣楼有丫头,她娘只当她是要嫁进宫里当宫妃的,替她置办了许多衣裳首饰,后来不嫁,这些东西总都还在,再加上卫敬容和赵太后的赏赐,柜中箱中都塞得满了。

卫皇后对赵家时有赏赐,回回太监过来还要把赵家人都夸上一通,最会说场面话的不是官员妃嫔,而是太监,回回说的话都不一样,仿佛赵家的好处说不尽,变着法的夸,听得赵家人心中受用,连带着对卫家的观感也好了起来。

让赵太后满意的一个好办法就是给赵家赐东西,赵家才从业州过来,原来在业州也不过是乡间富户,官员多有优容,能跟县太爷坐在一处吃饭喝酒,得着两句马屁奉承,那就已经足够赵家出门吹嘘了,何况如今是皇后的礼遇。

卫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再不会有业州本地人知道的清楚,原来万分看不上她,不过是看她清高,再清高也一样当了秦家的儿媳妇,嚼上几句舌头,便仿佛能把贫日里积的那些怨气都撒出来,动动舌头那一瞬时便把自己抬得高了。

如今卫皇后肯对赵家露一点点好意,赵家人的骨头便又轻起来,两边一比较,杨家是贫时近邻,卫家却是怎么也攀扯不上的高门,自然还是卫家更好些。

卫善写了一份京城诸家的四时礼单,一品之下有过交往的方才回礼,功勋侯爵便是寻常走礼,每到时令都要送些应时当令的新果鲜蔬。

这些东西换个精致些的壳,就透出富贵气来,赵家最缺的就是这份富贵气,学着卫家的样子送礼,卫管事还挑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妇人走礼,特意去奉承思恩公夫人。

杨家虽和赵家隔墙而居占着地利,可杨云翘要送东西,得从她的私房里头出,而卫敬容要送东西,直接在内库里挑,正元帝知道了还夸她一句想得周到。

让内库管事挑几件合适的,隔些日子就送上一回,那些绢帛布匹,内库里是再不会少的,前朝费心积蓄以充内库,不光天下米粮还足够人吃二十年,这些金银珠玉也足以填满宫廷了,挑几件寻常的出来,都是赵家不曾见过的宝贝。

杨赵两家一墙之隔,赵家初来之时,也确是跟杨家走得很近,杨夫人自己不好往赵太后身边嚼舌头,天上掉下来一个思恩公夫人。她一个村妇,平日最擅的也就是这个,何况新来京城万事不懂,说起卫家事来瞒些露些,赵夫人自己就会去打听。

赵夫人要巴结着赵太后,赵太后爱听什么,她就说什么,知道赵太后不满意这个儿媳妇,心里也知道婆婆跟前就是那天上的仙女儿也不是个好儿媳妇,挑她爱听的,两个凑在一处,越说越多。

赵秀儿倒是喜欢这个表嫂的,同她见过人的都不相同,看着跟庙里的观音娘娘似的,眉眼面目无一不慈,叫人看了就心生敬意,越得了赏赐便越说些卫家的好话。

杨家实是瞧不上赵家的,说话做事都带着傲气,家里办宴,请过一回,便嫌赵夫人村气,她虽面上不露,丫头下人眼角高低却露出来些,天长日久赵夫人又岂会不知,她原在乡中就泼悍,秦家的家底儿她哪点不知道,何况杨家那个也不过是妾。

她可不论什么是贵妃品阶,说出去一样还是小老婆,旁人不敢说的,她却是正元帝的长辈,论理该喊她一声舅母,自己的儿子女儿都跟正元帝论兄妹,连皇后卫家都多有礼遇,杨家这样便是轻慢了她,张口骂起来便尤其狠。

原来是怎么在赵太后耳朵根前吹卫家的风,如今就是怎么吹杨家的风,赵秀儿劝也劝过,可她全没办法,对着卫善难免有些歉意。

赵夫人怎么吹的风,又是怎么变了风向,卫善知道得清清楚楚,寿康宫里有翠桐翠缕,小顺子托采买太监买的墨竹扇子也早就送到她桌前,京里别无他事,茶前饭后能嚼的也只有这点东西。

譬如赵家的世子爷看上了玲珑坊的云珠姑娘,巧就巧在杨思齐也喜欢云珠姑娘,卫善知道他一向荤素不忌,那些污言小顺子不能直言,便绕着弯子告诉卫善,说云珠姑娘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生得花容月貌,吹弹唱打无一不精,还有一样拿手的绝活就是扮男装舞剑。

卫善听了一耳朵,立时问道:“这个云珠跟前朝云家有什么关系?”

袁礼贤修史,把前朝有名的诸姓都列了出来,云就是一个大姓,开国几代为将,族中女儿多有嫁给皇室的,如今吴地的江宁王王妃就姓云。

小顺子嗞了牙一叩脑袋:“说是这么说。”这里头的门道可不能跟公主说明白,公主的耳朵也不能听这些污话。

卫善却不在意,又问一声,小顺子依旧添减着说,大凡世间男子都有一颗救风尘的心,妓家娼家便捏着这条抬高身价。

打着云家的旗号便奇货可居了,说云珠是云将军的孙女儿,是为着日后好抬价,如今云姑娘便已经身价非凡,当着人舞一回剑,就要一颗明珠。

卫善听了挑挑眉毛,云家男丁俱都战死,没一个阵前被俘的,云家这些女眷缢死的缢死,跳井台的跳井台,这个云珠倘若是真的,按年纪算当时也有四五岁了,怎么竟能活下命来。

小顺子低着头,只凭一双耳朵来听卫善喜好,她说话的声音轻抬一点儿,小顺子就知道她要听详细,便又说得多些,若是语音平平,那便是不在意,往后也就不再着意打听。

卫善愿听赵家事,小顺子就打听了个底朝天,譬如赵家前头原配生的几个都丢在老家了,譬如杨家与赵家也并不似外头看上去的那些和睦。

卫善饶有兴致,又觉得古怪,不知他从哪儿打听出来,小顺子低着头不敢答,好一会儿才道:“顶上神仙打架,底下小鬼便能听见风雷。”

沉香又赏他一回,卫善过后便吩咐素筝,仙居殿里再不许有什么话传出去。

此时赵秀儿往卫善身边一坐,卫善就已经知道赵夫人有人托人给她说亲,可满京城里也没有合适的,一是她辈份大,二是她没封号,赵夫人见了一串功勋贵戚,便不愿再让女儿低嫁,这事儿托给了赵太后,赵太后却不敢在这当口再拿桩事去烦着儿子孙子,只虚应承她,一次都不曾替她问过。

卫善知道了,京中自然也有人知道,赵秀儿满身珠翠的过来,便有几家拿眼儿不住打量她,她浑然不觉,挨了卫善坐着,伸手指给她看:“我哥哥弟弟这回也在船队里。”

卫善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没看见赵二虎,反从一众人里认出了秦显秦昭,两人穿着不同服色的短打,头发束在脑后,腰上紧缠腰带,一人穿红一人穿蓝,各人领着一只船队。

既算是端阳宴,又算是皇子与军士同乐,能文的作文,能武的就演武,宴上除了歌舞,还有击剑打拳,难得赛舟,除了胜者得赏,宫妃还纷纷下注,堵赢了的各有采头。

宴还未开,就先有太监托了金盘儿过来请在座的压注,这本就是游戏,寻常也少有这样盛大的宴会,几个姑娘凑在一处,商量着挑哪一个队好。

有人拔了钗环,有人解下金镯,金盘托到卫善跟前时,里头已经满满当当,那托盘的太监满面堆笑,半弯着腰曲膝蹲在卫善身前:“公主要押红还是押蓝。”

红的是秦显领的队伍,蓝的是秦昭领的队伍,贴着红签儿的盘子比贴着蓝签的盘子要满得多,余下有家人在队的,全都押了自己家中兄弟。

四碟里都差不了许多,独红碟儿要满出一层来,卫善拿眼一扫,伸手褪下手腕上的扁金嵌宝金镯子来,这只镯子遍嵌宝石份量极沉,也极贵重,她捏着手镯,那太监把红签金盘儿往上一递,谁知卫善却不把镯子往里头搁,反搁在蓝签金碟之中:“我押二哥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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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得胜

这手镯本就是一双, 缕金雕饰宝石作扣,极其贵重,卫善一双雪白腕子伸出来, 却比这一对儿手镯还更显眼些, 她解下一只还不足,又把另一只也解下来, 全压在秦昭碟中。

这本来就是游戏, 也无人当真押这样贵重的东西, 几个太监手中盘子都已半满, 却俱是些素金镯子,金灯笼空心簪子, 不意卫善会脱下这么一只沉甸甸的手镯来。

卫善下了注, 她身边的人便纷纷给秦昭加注,眼看碟中宝石钗环要比过秦显的, 碧微笑一笑, 她正守孝, 身上衣服不能太过花哨, 头上更是多戴玉器, 褪下一只碧玉竹节的镯子来:“我没甚赌运, 从来也押不准,就跟着你押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