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第71节(1 / 2)

那些胡乱想头念头不能说给别人听,连姑姑都不能说,落在纸上又写不明白,也不知道他甚时节能回来,有满肚子的话要问他,要告诉他。

才刚出城,掀了帘儿探头望出去,就见魏人杰在她车辇不远处,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卫善的目光才落到他身上,他就回转身来,以为她一直在看他,冲着她就咧了嘴。

卫善没来由的面上一红,目光转到别处去,魏人杰好生叫人烦恼,她总不能告诉他,她想嫁给秦昭,一念未尽,就看见杨思召,许多时候不见了,他坐在马上,人极瘦,两只眼睛却暗幽幽发亮,盯住卫善,卫善伸手就在裙边摸索着马鞭,她总算知道上辈子为什么这样厌恶秦昱,杨家人这看人的模样,从上到下都是一个样的。

卫善面上色变,整个人都戒备起来,魏人杰瞧在眼里,见她牙关紧咬,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盯住了杨思召,杨思召被他这样目光盯住,直直看过去,心里“咯噔”一下,暗道,魏家的小子难道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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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闯祸(捉)

车马缓缓驶入上林, 太子妃亲到车马前扶卫敬容下来,卫善便跟在她身边,她侧身笑一笑:“妹妹上回送来的腌梅子真是甜, 那两瓮儿荔枝酒我存着等你来一同喝。”

她请了卫善吃茶, 跟着又派宫人送了两盒子雪花酥松仁糖来,是东宫自造的, 东西比虽小, 意思却厚, 卫善久不在宫中, 还是素筝每个节庆里不忘记预备下东西,这才有自己殿中的东西送人。

卫敬容爱看她们姑嫂和睦, 冲她笑一笑:“善儿旧年没猎着东西, 今儿要不要去试试身手?”她知道卫善爱热闹,又跟魏人秀交好, 在业州打了这许多兔子山鸡, 还做了风鸡风兔肉送回来, 闷在宫里久了, 正好出来透透气。

“跟妙之和秀秀约好了打千秋的, 我带着弓箭去, 咱们射柳赌彩头。”卫善说得这一句,又看看太子妃,她不会骑马必不跟着,正好两边岔开,也免得两人尴尬。

先是花宴之后才是骑马游苑, 苑中花树下设了黄帐搭起凉棚,太子妃在左,卫善在右,一边一个坐在卫敬容身边,宫人奉了托盘来,摆着才剪下来的牡丹。

太子妃是新妇,通身上下都是红的,伸手便把最大最红的那条金边牡丹给了她,她拿在手里看一看卫善:“还是妹妹戴这个好看。”

卫敬容伸手一拦:“她要跑马去的,好好的花儿也被吹风坏了,你戴在头上正合适。”

卫善噘了嘴儿,假意吃醋:“姑姑有了儿媳妇便不疼我了。”说完自己先笑,也挑了一朵簪在鬓边,摸到秦昭着人送回来的绿纱柳芽枝儿,让沉香捧着小镜,把牡丹簪在一边,不挡了柳枝。

魏杨两家的夫人都坐得近,杨夫人笑盈盈的看着卫善:“公主便不打扮,这满座中也没有比公主更出挑的了,若不是亲眼见,还当是天上的仙人,也不知哪一家的儿郎有福气讨了公主当媳妇。”

卫善上辈子是常见她这样笑的,她笑得越是和善,肚子里打的主意就越是刻毒,那一屋子的丫头哪一个不觉得杨夫人是好人,可她分明能管束两儿子,也还是眼睁睁看着这女孩子们活得不如猫狗。

卫善笑一笑:“我听说杨夫人笃信佛法,满城的寺院里,就没有杨夫人没捐过金身的,这样积德行善,必然也有福气讨上两个好儿媳妇的。”

魏夫人每遇这事只作两耳不闻,今日听见这一句,倒扫了杨夫人一眼:“可惜两个儿子不成器,再修功德,也是前世里的冤孽。”

魏杨两家自魏人秀那桩事之后,就已经结了仇,卫善还是回了宫才听说的,两家品阶又近,凡有大宴总是坐在一处,相互顶起来就没有一句不扎人的。

魏家是一力降十会,真吵得凶了,魏夫人都能舍下脸面扯着杨夫人的头发甩她耳光,反正她是女土匪,正元帝都要戏称一声女将军的,打她一个泼妇,上手两三下非打得她吐血不可。

可她也并不是回回都要开腔跟杨夫人对着干的,大宴里大家留些脸面,还说是卖正元帝的面子,依着性子早就打上门去,不带各自兵丁,单打独斗比试一回,最好立个生死状,死活都是天命。

这样不管不顾的就顶起来,骂的还这么难听,还从未有过,依着卫敬容的脾气,总让要两人平一平气,这番却只说得一句:“好啦,开宴罢。”

杨夫人气得面色紫胀,手里握着杯子,半晌都举不起来,袁夫人胡夫人作壁上观,看见举杯才举起来,卫敬容还贺一贺袁夫人:“听说袁夫人要讨儿媳妇了,往后倒能一起讨教婆婆经。”

袁相给自己的大儿子袁慕之聘下谢家长女,外头都已经传遍了,有的说谢家仰慕袁相学识,这才把长女嫁给了袁慕之,也有人说这是袁相暗地里给了一大笔的陪门财,这才高攀上了谢家的门第,到底如何,外人难知。

只卫敬容知道,正元帝当着她的面已经许久没有骂过袁礼贤了,他不是那等斯文儒雅的脾气,臣子惹怒了他,必是要骂的,譬如胡成玉,隔个三五天就要骂一回。

胡成玉和孔家结亲八字还没有一撇,就被正元帝拎出来大骂一通,袁礼贤却闷声不响的就给儿子聘了谢家女,正元帝还作不知,等袁相儿子要成亲的时候,只怕宫里还要赏赐些东西下去。

袁相的儿子都订了亲,卫敬容便想起卫平来,氏族女儿是正元帝不愿意的,清白小户又怕顶不起来,卫敬容正自烦恼,胡夫人几回进丹凤宫来送东西,有两回领着女儿来,怕也有这个意思在,可卫家上下都是一个脾气,卫平也绝不肯听人摆布的。

卫善差点儿就要笑出来,拿袖子掩住了,假作吃一口酒,嘴唇沾沾杯子,杨夫人已经把气压了下去,从紫变青,又从青变白,活生生演了一出变脸,笑盈盈的还祝起酒来,祝小公主福寿绵长。

杨云翘就坐在下首,卫善的目光大半都盯着她,膳案上三四个攒心盒子,里头盛着龙须菜、香椿芽拌面筋,嫩柳叶拌豆腐,还有水生新菱角。

太子大婚那一时,她忍心着不曾发作,还当是淑妃有意逆了她的喜好,今日再看见,又见皇后这样偏帮着魏家,袖子一动,把那盛着菱角的盒子扫落下膳桌,新菱滚落在软毛毡子上:“我闻见这味便犯恶心,在娘娘失仪实是罪过。”

卫敬容连眉心都没蹙一下:“这值得什么,我怀着如意的时候心里一难受起来,坐都坐不住,妹妹赶紧到帐中歇一歇。”一个字也没提怎么桌上有菱角,也没有责问淑妃办事不利。

淑妃还接上一句:“确是这样,我原来是极爱吃鱼虾醉蟹的,怀着晏儿怎么也吃不下去,孩子落了地才又馋起来。”

两个人一唱一和把这事儿轻轻带过去了,杨云翘还真以为自己发怒还能让旁个人来哄着捧着,没人愿意哄她,她也只得哑了火,这些日子因着大宓小宓两个多把正元帝引到珠镜殿去,她又生了几分骄纵,出来之前还得着一匣子珠玉,往年她用这个拿乔,今岁宫中一个也不拿这当回事了。

大宓小宓两个靠着什么得的宠爱,宫里谁人不知,提起来也多有不齿,杨云翘还想把这两个拢到她宫里去,让正元帝给她们俩提份位,怎么不叫人耻笑。

卫善举着杯子,眼睛要那翻倒的白菱角上略一停留,一回还能说是巧合,这么看果是南边买来的采菱女了,她一口饮尽了杯里的樱桃酒,手指一紧一松,卫家派了人往南边去,比着杨妃的样子,寻起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子,杨家既爱献双生子,那就给杨妃添一个姐妹。

待这回宴后得回去劝姑姑把大宓小宓的份位进起来,位列九嫔,排个三品四品,位置越是摆得高,跌下来的时候就越难看。

再有十来日,杨家的的侄子也该进京城了,弑兄逼嫂在袁相和曾文涉这样一口一个正礼教讲体统的人嘴里,也不知该治个什么样的罪名。

卫善坐在竹凉棚里吃酒,魏人秀袁妙之几个也坐在母亲身边,生生看了一场大戏,几个未嫁的姑娘里,魏人秀胀红了脸听着,胸膛一起一伏,袁妙之便似老僧坐禅,动也不动。

卫善挟了一筷子龙须菜,只觉得被人窥视,远远站在花树下的可不就是杨思召,她把筷子一搁,挽住卫敬容的手:“我坐乏了,活动活动再来,小哥他们说不准已经在射柳了。”

转身进黄帐之加换了骑装,提着箭囊弓箭出来了,还是秦昭送给她的那一套,香云皮上描的秋猎图,腰上别着马鞭子,翻身上马,连魏人秀都没带,自己胡乱往林子里走。

王七青霜一直跟在她身边,卫敬容还当王七是卫家给她添的新侍卫,青霜小姑娘一个,看上云比卫善还更矮些,王七更是不动声色,作寻常侍卫打扮,放在人堆里都挑不出他来。

卫善跑出去一程,马就慢下来,在花树间穿行,林间落了一地的桃花瓣,卫善走到小溪边,下马抽出帕子在溪水里浸一浸,粉白花瓣穿过白嫩指尖,她听见脚步声,却假装不知,拿帕子湿一湿脸,就听见后头人说:“善儿,你好久都不理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