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第77节(1 / 2)

几个原在传看供词,他这话说完,面面相觑,互相换了几遍眼色,宫里可还有一位娘娘姓杨,跟着又问他祖父何时逝世,年月日都问得分明,当时他什么年纪,反复问了三回。

杨思贤过的好日子也就只有小时候那几年,祖父是极疼爱他的,想到自己离开家乡,都没能给父亲上香,母亲还蒙着污名,大声恸哭起来。

气色视声词为五听,大理寺以此五听明察案情,几个人主办案件,观其气辨其色,再翻问供词,无有一处前后颠倒的,可杨家没有女儿,若是真的,可不耸人听闻?

这事怎么办,还得大理寺卿拿主意,先把人关押起来,几个人拿着这份供词来回看,这案子究竟办不办,要不要派人去青州,就得看皇帝想怎么办,他要是想办,办成了总能加官,他要是不愿意办,那头上的乌纱就很有些不稳当。

大理寺卿拿着这份供词去找了袁相,从袖兜里掏出来,问他怎么办好,逗留半日,袁相什么也没说,请了他两杯清茶,送他出门,让他秉公办案,可这秉公两个字就已经大有文章,既然秉公,是不是得把人赶出大理寺,按着流程来。

人都已经进来了,审也已经审过了,这时候再想摘干净更不容易,袁相看过不置一词就已经是站了边,太子近来对杨家也很不满意,卫家那几个倒是远在天边,一个在业州养伤,一个往领兵赶到清江,大理卿想了又想,拿着这份供词回到大理寺,依旧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呈送上去。

杨云越知道此事已经晚了,若是杨思齐一遇这事便报上去,当即便把人扣下,想想着他当时年纪还小,如今既替人披麻,那这十几年日子必不好过,就说叔叔婶婶也派了人去找他,只是战乱难寻,先把他哄回来,让他过过富贵日子,先用蜜糖把人的骨头泡软了,再软刀子慢慢把人磨死。

可杨思齐不知此事,从来也没听过家乡还有一个伯伯在,多少年祭祀也没有给伯伯上过香,只当是上门来泼脏水的,恨不得当场把人勒死,还想等弟弟的丧事一过,再把这个班子找出来,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他气愤难当,杨云越却大惊失色,着急派了官家,带上干净衣袍酒水金银,想先把人给拢回来,到了地方人早就跑了,班主也被打了一顿,人人都知是家来寻人,小唐脚底抹油,劝他们快走,自己拎着包袱就先逃命去了。

杨云越这时再叫糟糕已经晚了,还在街上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浑身长嘴也说不清楚,那七八个蓝衣人是从哪儿钻出来的?杨思贤又是从哪里来的?此人是真是假?背后是谁想动他?只是想动他,还是想动一动齐王和杨贵妃?

找不到人,摸不到头绪,一切来得太快,都不及反应,上午闹到了大理寺,下午他派人去时,大理寺卿已经去了袁相府。

杨云越自以为找到了幕后主谋,上回曾文涉韩知节参袁礼贤的事儿,杨云越便不赞成,都知道是站在谁的背后参了袁相,可秦昱眼看渐长,并不似过去那样事事都跟舅舅商量。

袁礼贤在皇帝心里是什么位子,杨云越清楚的很,这事在大理寺里压了两天,袁礼贤只怕也没想好要拿这事作些什么文章,他赶紧派人回了老家,只要比大理寺派去的人早上一步,就还能再搏。

大理寺最后呈上的奏折,未曾特意点明杨家没有女儿一事,只说到弑兄逼嫂,正元帝此时一问,杨云越便跪倒在地,口里直喊冤枉,反咬一口,说分明是市井无赖想出来讹诈的手段,竟被大理寺当真,就算要告也该去京兆尹面前去告,大理寺越俎代庖,分明心怀不轨,意图构陷忠良。

正元帝面沉如水,听他喊冤,看他喊完了冤枉,又急着表明忠义,点一点头:“让大理寺侦办,明慎二字不可忘。”

杨云越的人已经先走一步,还没来得及打听出杨思贤是怎么一路到了京城的,若说是袁相办的,那七八个武人是从哪里寻来,若说是跟魏家结仇,魏宽有没有这脑子另说,时间也对不上,杨云越跪在堂前冷汗涔涔,找不到幕后人,就不知如何接招。

听见正元帝语意中有和缓之意,杨云越微松一口气,待听见他点的主审官员是胡成玉,把牙一咬,自知此事绝瞒不过去,得先把秦昱摘出来再说。

事情捅了出去,后头怎么办,其中还有什么弯绕,便不是卫善能掌握的了,王七早早报说已经把人送进了大理寺,可等了两天这事儿才报上来。

她本来也没想一次就能把杨家推倒,正元帝只要心里还记得救驾那一点功劳,杨家就不会有大事,追究秦昱的血统来路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正元帝从来多疑,事情得一点一点抖落出来,此是其一,跟着还有后招,卫善在仙居殿里来来回回的踱步,沉香进来禀报:“赵太后着了暑气晕过去了,公主要不要去瞧一瞧。”

卫善自己都着急上火,偏还这时候裹乱,可赵太后晕了,是必要去看的,急往宜春殿去,问沉香道:“她是不是又顶着日头要种菜?”

沉香摇一摇头:“是听见太子挨打,一时气着了,这才晕了。”

卫善啼笑皆非,秦显身上的伤这会儿怕都已经要结痂了,老太太才来闹这一出,又是为的什么,一面赶过去,一面心里打定主意,这么住在宫里总不方便,必得出去住上几日,才方便跟二哥通信,最好能见一见那个百变的唐九,也不知道二哥肯不肯。

作者有话要说:怀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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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分道

卫善到宜春殿时, 卫敬容已经在殿中,她接到信报和太子妃一同来了宜春殿,正坐在榻边, 手里托着茶碗, 赵太后靠在大引枕上,伸着脖子吃一口茶, 再躺回去闭闭眼睛, 跟着再睁开来吃一口, 连吃了几口茶碗里还有大半碗, 也不知道卫敬容托着这个茶盏多久了。

翠桐在一边打扇,翠缕几回想要接过手去, 卫敬容都冲她摇摇头, 知道这是老太太拿自己出气,一只手累了, 就换一只手, 卫善上前一步, 从姑姑手里接过茶盏, 脆声道:“祖母怎么着了暑气, 是不是又自个儿摘瓜玩了?”

嘴上说着话, 伸手就把茶碗接过去,笑嘻嘻的说:“祖母这会儿还有没有冰湃过的瓜,饶我一个罢。”哪知道赵太后掀掀眼皮,看一眼立在床边的太子妃:“不用你,让兴旺媳妇来。”

太子妃干站了半天, 既插不上手也插不上话,她很有些怵赵太后,就是皇后碰上她,也没主意没办法,只得紧紧闭着嘴,一句话都不敢多说,这会儿被点了名,赶紧接过茶碗,奉到赵太后嘴边,喂她吃凉茶。

卫善手上落空,眼儿一扫,既这么着,就是冲着卫敬容和太子妃来的了,赵太后吃上两口茶,这才看向卫敬容:“当后娘的心,可真是狠呐,我早知道你小时候疼他爱他都是假的,这会儿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

她骂完了卫敬容,跟着又骂起太子妃来:“没用的浊材料,你还是他媳妇呢,他挨打你就不能扑上去抢板子?你就不能求一求哭一哭?”

卫善眼睛一扫,落在翠缕身上,翠缕接着眼色侧过身去,冲着卫善比了一个“三”,除了他,也就没别人了,本来这事儿宫里已经风平浪静了,秦昱却几回当着人提起来,就在麟德殿里问大哥伤好了没有,还亲自送药去了东宫。

得亏秦显身子壮,正元帝又打得轻,要是真的躺在床上,秦昱还不嚷得阖宫皆知,他是想把事儿闹大的,到如今还不知道秦显是为了什么挨打,只说是顶撞皇后,可他从小就是卫皇后带大的,怎么会让他跪到奉先殿,想了一圈,想到了赵太后。

来请安的时候假意说漏了嘴,赵太后一听宝贝金孙被打,还是被皇后皇帝两个一齐打,气得手都在抖,哪里还允许秦昱隐瞒。

秦昱告了一个大状,除了他大哥,哪个人都在里头沾着了,赵太后十二分的想给孙子出头,好像又是小时候看他那模样,有了后娘有后爹,这话放哪儿都有道理,想想兴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不来找她诉苦,往床上一躺装起病来。

卫善垂下目光,杨思贤的事儿她是早早就知道的,杨云越也应该早就知道,两天之前杨思贤倒在大理寺门前,杨云越竟没知会秦昱一声,是甥舅两个之间有了隔阂?

要是秦昱早知道有此一事,哪里还有兴致到赵太后的跟前来上眼药,只怕早就问曾文涉韩知节讨主意去了,两人上辈子同坐一条船,难道因着这辈子杨家处处倒霉,秦昱就想自己掌舵,撇下杨家不成?

她念头还没转完,卫敬容和太子妃两个已经被赵太后又骂了一轮,这回嘴里还带了卫善:“你哥哥这么疼你,你就不知道替他找找救兵?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她要骂,几个人都得乖乖听着,卫善左耳朵右耳朵出,这回的案子点给了胡成玉,胡成玉又一向偏着卫家,依着正元帝的性子,没个他满意的结果就不结案。

上辈子审袁礼贤就换了了三轮主审官员陪审官员,前两任都咬死了袁相绝没有通敌叛国之处,被正元帝一撸到底,发配到苦寒之地去。

换到第三任,这才算是顺了正元帝的心意,罗织罪名把袁相通敌大罪给坐实了,讨了正元帝的欢心,却被天下人痛骂,不知道这一回杨家的案子,胡成玉要怎么揣摩正元帝的心意。

卫敬容垂首听着,儿媳妇一向都是恭顺的,就怕侄女儿受不住这样骂,赵太后原来再不喜欢她,也把她当作亲戚家的姑娘看待,虽不待她好,倒也待她不太坏,此时这样骂她,那是把她当成秦家的孙媳妇了。

亲戚姑娘少骂,儿媳妇孙媳妇却可以不留情面,卫敬容还怕卫善受不住,不住拿余光去看她,想给她使个眼色,让她暂且忍耐。

谁知道卫善垂头听着一动不动,规规矩矩听点应是,几回赵太后骂得很了,她还点头说“祖母教训的事,往后再不敢了。”,心中一奇,难道是知道要嫁人了,这才着意收敛起脾气来。

赵太后也没想到卫善这么听话,再看太子妃一句都不开口,瞪了她一眼:“三杆子也打不出个闷屁来。”余下人都已经听习惯了,太子妃却没想到会听见这么一句粗鄙俚语,紧紧绞着手帕,这才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