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第146节(1 / 2)

两人一语不发,秦昱却喋喋不休,行宫早已经有人收拾过,白姑姑和沉香一到殿中便把殿里的人都换过,安排上自己人,又去担水来煮茶,把带着的点心捡出来待客。

秦昱用了一盏茶,才把他在京里如何辛苦,又如何羡慕秦昭的话给说完了,装模作样叹息一声:“到底是二哥清闲,不似我,见天为着这些零碎细事劳心劳力。”

秦昭改军制、屯军田、修长城、通商市,到了秦昱的嘴里,却成了“清闲”,秦昭不欲同他作口舌之争,只觉秦昱年纪越长,眼孔越小,连四岁孩子的醋都吃。

可卫善却不会这么放过他,她越听越笑,等秦昱第三回说到“清闲”时,她翘着嘴角,还是原来那付口吻,眨着眼儿道:“这有什么难的,三哥要是真觉得差事辛苦,就自请往封地去,想围猎办宴可不就由你的性子来了。”

一面说一面捧着茶盏笑:“我记着前些年的三月三,三哥还作了长卷,画的就是曲水流觞,这些俗事怎么能沾三哥的手呢。不如就去求求姑父,让你也去封地,可不就清闲了,三哥要是不好意思说,我去跟姑姑说。”

秦昭在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心里搔了一下,两人坐在一处,脸个都是似笑非笑的神气,拿秦昱当猴儿戏耍。

秦昱握着杯子的手指一紧,自己干笑上两声:“善儿说笑,为人子为人臣,自然要替父皇分忧。”跟着便再坐不下去了,连早就想好的要刺一刺秦昭怕老婆没儿子的话都没来得及说。

他一出殿门,卫善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总算送走了恶客,扭头问沉香:“郡主可醒了?”这一路可把太初新鲜坏了,他们早早出来,一路游览着往泰山来,太初虽然不懂,可在秦昭怀里却了见许多名山大川。

沉香落琼几个收拾了箱笼,白姑姑守着太初,沉香回道:“郡主睡得熟,白姑姑怕她走了困劲,把她拍醒了,这会儿正在外头看松树。”

卫善伸手揉一揉腰,坐在车里久了,比骑在马上还累人,秦昭送走了秦昱,抱着太初回来了,太初红扑扑的脸蛋裹一在圈白毛里,一看见卫善就比比划划告诉她,松树上爬着松鼠。

正元帝一行还有七八日才到,秦昱生怕秦昭争功,安排了人带他们游览泰山,自己便摆出哪儿也少不了他的架势,仿佛事事都必他经手才能办得好,秦昭本就无意去跟他争这点微末功劳,倒也乐得清闲,干脆带着卫善登山。

泰山是大夏开国皇帝遇仙的地方,传闻便是在玉皇顶上遇到了神仙,这才在泰山建玉女寺,这些传说流传了二百年,衍生出许多故事,卫善还是上了泰山才亲眼见到那块汉白玉碑,上面写了大夏皇帝遇仙的始末。

秦昱留着这块碑竟没砸了,一问方知原来是清虚给保下的,他都已经八十好几了,却跟着秦昱,赶在正元帝之前到了泰山,若不是他,连玉皇观中那些个道士怕也保不住性命。

大业已经立国多少年了,最怕的便是百姓念旧主,各地大夏时的旧迹要么拆要么改,也就是这玉皇观在泰山顶上,这才幸免。

卫善在这碑前立了良久,这遇仙的故事和陈公宝库一样流传极广,遇仙一听便知是假,可和它一并流传的陈公宝库却越传越动人。

小顺子在京城西市坊内开了一间铺子,窄窄一间门面,卖丝路上银器和各样皮货,东西算不得贵重,胜在价钱合适,赚得不多,却慢慢在京城里站住了脚。

他送回来的消息中便有齐王正在招揽鸡鸣狗盗之辈,要寻着大夏宰相手里搜出来的藏宝图找陈公宝库,想从宝库之中寻到大夏开国之君,最初得到的那枚传国玉玺,想要献给正元帝,讨他的欢心。

秦昱自开了府,手上能用的人和钱就更多了,修书扬孝名的事他已经干过了,思来想去能讨着正元帝欢心的就是找到传国玉玺了。

大夏宰相王策一直都关在狱中,苦熬了这么多年,也只交待出半张地图来,说是从陈家手里得到的,自己也不知真假,余下的半张在陈皇后的手中,传言陈家便是靠着这半张不知真假的藏宝图才把女儿送上了后位。

地图只有半张,秦昱便广招天下能人异士去掘宝,卫善把这个当作玩笑话来听,偏秦昱信以为真,还藏着掖着不让秦昭知道,毕竟王策是他抓住的。

这半张地图勾得秦昱无心别事,一门心思想要找到陈家的宝库,当年陈皇后能用红宝石装饰甘露殿的金壁,这宝库有多少财富可想而知。

两人一路上山,一路把这些事当作笑谈,山道上的石阶早已经修整过,损毁的铺上新石,撒盐化雪,一路都有内侍民夫在山道上设黄幛。

玉皇观二百年都立在泰山顶上,云开雾散时分,从半山腰上便能看见山顶上一点金光,许多年来都有往泰山来访仙。

四周都是落雪,太阳晒得山岳一片晶莹,秦昭搂着卫善的腰,把她一阶阶扶上来,卫善热得解了斗蓬,踮了脚去看风过时山谷中的阵阵雪涛。

她头回爬这么高的山,却半点也不怕,秦昭总会在身后拉住她的,身子往后一挨,两个人便挨在一处,身后怪松披银,仿佛冰雕出来的一般,寒气扑而来。

两人接连爬了好几日山,把几处峰顶都游览一回,后来干脆带上炉子木炭,在入山平台上用雪水煮松鸡吃,香得连松鼠猴子都要探头看一看。

卫善靠在秦昭身上,秦昭把手搂在她腰间,耳里隐隐听见奏乐声,眼睛微微眯起,望向底下蜿蜒山道,和山道尽头的黄幡仪仗:“来了。”

卫善已经有两年没见姑姑了,从这里望下去,眼睛不住去寻仪仗的大辇,排在第二的就是卫敬容的,里头该坐着姑姑和如意,秦昰十岁了,应当是骑马来的,也不知道他长高了多少。

卫善一踮脚,秦昭便托住她的腰,让她能看得更远些,嘴里却说:“还离得远着呢。”此时下山还能给换一身衣裳,华服衣冠迎接正元帝。

不意正元帝是骑着马来的,他坐在马背上的样子还似过去那样挺拔,可发间的银丝却比过去多的多,低头一看见卫善倒有片刻吃惊,笑了一声道:“善儿长大了,有个母亲的样子了。”

卫善面上稚气全脱,眉目间有灼然光华,与秦昭立在一处,是最登对的一对璧人,跟着他又看见秦昭,秦昭有意收敛,半个身子都在卫善之后,一察觉正元帝瞧过来,立时下跪请安行礼。

正元帝似乎对此非常满意,不住冲他点头,跟着指一指身后大辇:“去给你们的母亲请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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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磐石(修)

卫敬容由杨宝盈扶着从辇下来, 一双眼睛牢牢钉在了卫善的身上,把她从头看到脚,眼圈一红, 伸出手来:“善儿过来, 叫我好好瞧瞧。”

卫善也跟着红了眼圈,快步上前,伸手紧紧托住了卫敬容的胳膊:“我可想母亲了。”卫敬容从没叫她改过口,爱叫什么还叫什么, 只在外头必得称她作母亲, 称正元帝作父亲。

杨宝盈笑盈盈的看着她们姑侄团聚, 收了手站到后头去, 和太子妃站到一处,亲亲热热的对她说道:“母亲念了一路, 我耳朵可都念出茧子来了,这下可好,总算见着了。”

一面说一面睇了一眼太子妃, 她在闺中时便最会这些小伎俩, 跟人交换眼色, 凑在一处说悄悄话, 动些小姑娘的心思, 仿佛和你最要好似的。

原来这些心思用在别人身上,如今用在卫善的身上,面上还带着那样的笑意,声音里都满喜意:“母亲可得瞧仔细了, 看看善儿有没有少了一根头发丝儿。”

她作玩笑话说出来,就算心里听得舒服,也不好说什么,太子妃端端正正立着,脸上是端端正正的笑容,包容的看杨宝盈一眼,一只手牵着承吉,承吉点丁大的年纪,却被仪官教得极好,站得直挺挺的,杨宝盈见太子妃不说话,便低头逗他:“承吉还记不记得二叔二婶?”

秦昭卫善离开京城的时候,承吉才一岁多,一岁多的小儿,哪里还会记得卫善,懵懵懂懂看过去,对杨宝盈摇摇头,太子妃握握他的手:“承吉记得给二叔二婶行礼问安。”

后头几个人在打口舌官司,前边卫敬容已经拭了泪,拉着卫善的手左看右看,看她人长高了,模样比原来更端丽,面色红润,目中璨然有神,通身上下透露出些雍容的意味,一看便是在封地过的极好,卫敬容这才满意了,可还是道:“瘦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