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第208节(2 / 2)

谢家崔家霍家,肯往京城中来任官职的世家这回都受邀前来,林文镜从那些世家大族中挑出子弟来授予官职,除了借他们的人望之外,这些世家也早不如正元初年对地方的影响这么大了,正是彼此退一步的好时机。

卫修越长越像卫敬尧,但凡脸上露些笑意,就能叫身边女眷面上染上桃花色,他自己也知道生得太风流,只好成日端正着脸色,轻易不露笑脸。这会儿骑在马上,眉头略略一松,民人女子的目光便都落在他的身上,打听着他是哪一家的儿郎。

卫善这儿提起他的,倒比提起秦昰秦晏的人更多些,官员家中有年纪正当的女儿,又不能往辅国公府去提亲,正可让夫人在甘露殿里提上一句。

卫善听得耳朵都起了茧子,不成想上辈子没婚配的小哥哥,这一世这么抢手,几回劝说,这才知道卫修不是不肯成亲,而是眼光太高,要个十全十美的女子。

她怀着身孕,还替卫修烦恼,或是容貌美,或是性情佳,或是家世好,选一样出挑的容易,要十全十美的打着灯笼也难找。

卫善哼了一声,对沉香咬牙切齿:“我恨不得叫他到城门上去抛绣球,砸着谁就是谁。”

沉香笑得歪在车壁上:“可不敢真抛绣球,说不准城门都要给挤破啦。”

卫善眨眨眼儿:“当真有这许多人动他的心思?”

沉香更是笑个不住,半是凑趣玩笑,半是真有其事:“光是有胆儿到娘娘跟前来说项的有多少?还有那些个……有贼心没贼胆儿的。”

她一句话把卫善说得笑出声来,肚里的孩子已经会动,只是成日里懒洋洋的,跟承烨一个性子,这会儿卫善笑了,孩子也在肚里动起来,一脚踹在肚皮上。

卫善“哎哟”一声,沉香赶紧不玩笑了:“可是肚里的小殿下顽皮?”

秦昭不坐车辇,还骑在马上,一出城便从队前到卫善的车边,听见车中笑语声不断,还似原来那样,拉紧的缰绳,缓缓行在车边,叩一叩车窗问:“在笑什么?”

卫善掀了车帘,笑盈盈看向秦昭:“我在说,要是小哥哥还挑不着媳妇,就叫他到城楼上抛绣球去,砸着哪一个,就娶哪一个回家。”

秦昭立时笑了,连连摆手:“不成不成,户部可没有修城门的银子。”

卫修听见拿自个儿调笑,伸手摸摸脸皮,这些玩笑,他听得太多,早就不拿这个当回事了,只怕妹妹这一句传出去,又是个新掌故,同僚更不肯放过他了。

上林苑中处处设下红帐,卫善坐在花台上,想起上一回到上林到赏春还是她十二岁的时候,不过眨眼之间,竟然已经过了十一年。

她坐在台上,左右两侧坐着诰命夫人,十几岁的女孩儿们个个仰脸看她,人人都是带着马来的,都想往红帐中去换过骑装,到林中走马看花。

卫善摆一摆手:“不必拘束,都去玩罢。”这话一出,方才还簇拥在母亲身边的女孩们,莺声燕语笑闹着走远了。

黄帐前一时安静下来,卫善怀着身孕,不便饮酒,诰命们举杯祝酒,她杯中便是樱桃汤,浅饮了半杯,其中便有人问:“怎么不见珠镜殿那一位?可是又病了?南边养大的帝姬,不惯咱们这儿的水土。”

嘉合帝姬已经报病多日,自来了大业,她身上就没有舒坦过,管她是真病还是假病,只要病着不出来惹了皇后心烦便是。

可她这回倒真不是装病,确是躺在珠镜殿中,连窗户都不敢开,脸上身上又红又痒,别说出宫门,就是殿门也不敢出。

珠镜飞雪本是宫中一景,当年杨云翘极为得意,可偏偏嘉合帝姬见不得杨花,身上一碰便发红发痒,只得将殿门紧紧关起来,可这东西轻飘飘的,依旧飘得到处都是,她日日躲在床帐中,身上才能好受些,哪里还敢出殿门。

柳姑姑自不必说,她进宫这几个月,一日比一日瘦,先是听说黄昏时分宫中回廊下能看见金红衣裙的女孩儿,后来又添上这个女孩在回廊来来回回似在寻人,一个说她额角流血,一个说她声音呜呜咽咽,仔细看时,又不见踪影。

这古怪事,越说越真,越真柳姑姑便越怕,窗前树影摇动,都能叫她恍惚半日。从前听说烧死的人被困在屋中,她不进甘露殿便无事,可她除了不进甘露殿之外,也不敢出珠镜殿的大门了。

两个心中有鬼的人一同躲在珠镜殿里,倒省得卫善再去料理二人。

这些诰命们想的又是一桩,这位帝姬自来了,身上便没好过,到时以不惯水土为由,芳华早逝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座中靠前的都是新贵,也都知道皇后这回出城踏青是有意要替几个皇子挑王妃,女儿们都是着意打扮过的,性情有的温和娴静,有的活泼爱闹,卫善记不清总有人替她记。

徐太妃坐在一边,心里品度着挑哪一家的女儿好些,想着自家儿子敦厚,得择个能持家品貌温柔的,想着又替秦昰也看上一眼,倒不知道他喜欢什么样的。

如意太初往林中骑马去,太初一身红骑装,手里握着马鞭,骑着她的小白马踏雪在林子里来回跑,一时看看她小舅舅卫修,一时又看看五叔秦晏,倒比别人都更忙些。

没一会儿她便骑着马回到黄帐前,把她折的花枝递给卫善,悄悄凑到母亲耳边,转着眼睛珠子告诉她道:“小舅舅掷花枝,掷中了崔家的女孩儿,他们在说话!”

☆、第390章 非偶

太初压低了声儿,眼睛亮晶晶面上红通通,好似她抱在怀里的桃花枝,卫善伸手捏了她的鼻尖,太初吐吐舌头,知道这是母亲不许她往外说的意思,可宫里的太妃们都在谈论小舅舅的婚事,她跟着听了几耳朵,自然关切。

挨在母亲身边,像只小喜鹊叽叽咕咕:“崔家女孩儿穿了藕色衫子,笑眯眯的,被小舅舅的花枝勾散了头发,也没发脾气。”

今日来的姑娘们哪一个不是精心打扮过的,如今京城里越来越时兴繁复的发式,可不似卫善当年,头上的头发都束起来扎成长辫就戴小帽儿去骑马。

这些个世家女子骑马的时候,后头也须得跟着十数个奴仆,替她们把头上落下的金簪绢花拾起来,树林之中想必金玉落了一地。

卫善听女儿说个不停,倒被勾起了好奇心,悄声问她:“那崔家的姑娘是哪一支的?”她想问可是崔博那一支的,崔家的人很受秦昭器重,其中便有崔博的原由,说崔家家风清正,可堪大用。

太初眨眨眼儿,她再精灵也想不到这些事,抿抿嘴唇道:“我没打听,只知道姓崔,是里头生得最好的那一个。”

卫善看了沉香一眼,沉香立时知机,下去打听那崔家的女孩,不到一刻便把崔家女儿的性情品貌都打听了出来,卫修将要承继辅国公府,卫敬尧又打定主意不肯再娶,那这个姑娘便要能担起辅国公府的担子。

崔家女儿单名一个芙字,原是丧母长女,孝顺母亲,友爱弟妹,名声在清河是极好的,崔家受了秦昭的抬举,举家入京城来,她们一家这才跟着进了京,也不过短短半年而已。

崔家是世家大族,门风清正归清正,没了顶门立户的男人,想必孤儿寡母在家里的日子也并不好过,她能在清河给自己挣出个贤名,小小年纪,已是不易。

卫善微微蹙起眉头,给小哥哥挑人,总想挑个十全十美的,可他若真是瞧上了崔家女儿,那也不能棒打鸳鸯。

到午宴时,卫善便见着这个崔家的女孩儿,生得很是端丽,说起话来甚是轻柔,藕色的衣衫衬得她越发温柔,水一般的人儿,卫善原还以为是个厉害的姑娘,不想生得嫩柳也似,倒不曾想到,小哥哥喜欢这样的女子。

座中出色的女孩,她确是能排得上号,另一个出挑的生得长眉星目,年纪看着还小上几岁,二人同座,有说有笑,很是投契的模样,卫善目光一停,沉香便悄声道:“那是谢家的姑娘。”

谢家长女嫁给袁慕之,谢家举家获罪,袁礼贤并未徇私,不曾替谢家开罪过一句,袁慕之却对妻子不离不弃,身边没有二色,当年还曾是京城中一段佳话,如今也一同在龙门山上耕读,不曾进京任官。

沉香停了一会儿,才辨认道:“这一位是行九的姑娘。”

卫善目光顿得一顿,在谢九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更长,她身量未足,身上却隐隐有大家之风,与她同坐的都是比她大上几岁的姑娘,却并不拿她当作小女孩儿看待。

谢九就是上辈子秦昱当了皇帝之后,下旨意赐给二哥当晋王妃的姑娘,卫善恍恍惚惚想起谢九来,当时她的年纪应当更大一些,二哥也还未曾起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