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台

第210节(1 / 2)

夜里秦昭回来,卫善把这事儿跟他说了:“这么多世家贵女在,他偏偏只喜欢表妹,徐家的门第是低了些,可也不是不能抬举,你看如何?”

秦昭挑了一筷子银苗菜,拌了酸汁很是开胃,卫善闻着醋味都忍不住多吃了两口,他听了便道:“让他自个儿来跟我说。”

第二日秦晏留在紫宸殿中回禀政务,秦昭把他扔给了章宗义,让章宗义教导他细务,他为人宽厚,看着生得五大三粗,却十分细心,跟着章宗义学细务,颇为长进。

秦晏把京城酷暑,城中不住有人受不住高温热死的事报了上来,建议坊与坊之间再多添置水缸蓄水,既防火灾又能防中暑。

秦昭点点头:“还有什么要跟我说?”

秦晏的脸一下子红了,他脸色黝黑,面红起来也不明显,闷声闷气的道:“就是,就是母亲与嫂嫂说的那件事。”

秦昭笑了:“你嫂嫂说的我这里不论,我得听你怎么说,当真娶了徐家女儿?你可明白徐家对你没有半点助力,你分封鲁地,我原是想给你指一个衍圣公家的女儿。”

衍圣公家世代都在鲁地,比之崔谢这五姓还更显赫,胡成玉当年想替儿子求娶孔家的女儿,孔家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这还是当朝宰相,胡成玉当年手中可是握有实权的。

如今秦昭张口,要给秦晏指孔家的女儿,孔家已经见识过他的手段,不敢不高兴,他透露出这个意思来,便是让秦晏再掂量掂量。

秦晏涨红了脸,头一回当着秦昭的面道:“我……臣……已经想明白了,就想娶表妹。”

秦昭才刚捧起茶盏来,吹了一口气,还不曾喝茶汤,听见秦晏这么快就决断了,眼里倒透出一点赞赏来,慢悠悠饮上一口碧色茶汤:“知道了,你去罢。”

秦晏喜气洋洋的从紫宸殿出来,先想去拾翠殿里报喜,脚下一顿去了甘露殿,对着卫善弯腰施礼:“多谢嫂嫂。”

在秦昭的面前不敢称我,到了卫善跟前,叫嫂嫂倒叫得很顺口,还从掏出个波浪鼓来,说是送给承烨的,卫善一见便笑:“事儿成了?”

秦晏挠了脸,脸上的欢喜掩都掩不住,又想往徐家跑,这回就能给她送东西了,花钗帕子,她可不能不上了,因是送给表妹,问母亲很有些不好意思,干脆就卫善:“嫂嫂知不知道给姑娘家送礼,送些什么好?”

卫善让沉香取了一匣子胭脂过来,玉盒嵌了金边,上头雕着两枝并蒂莲:“拿这个送去罢,这是上造的桃花色,抹出来又轻又匀,我记着她生得很是白净,用这个正合适。”

秦晏急巴巴赶出宫去,依样画葫芦把卫善的话学着说了一遍,徐姑娘一听便明白了,既是从皇后妆台上拿来的胭脂,那就是已经应允了婚事。

脸上哪里还要搽胭脂,一团团红晕攀上来,秦晏瞧见了还看了一眼,心里怎么想,嘴上便怎么说:“你脸上使的这个,也好看。”

等秦昭回来难免感叹几句:“原想着给他指一个孔家的姑娘,到了鲁地才好伸得开手脚,不意他自个儿瞧中了,还有胆子到我跟前来说。”

卫善这些日子胃口大开,肚子比原来大得许多,怀哪一个的时候都没这么白胖过,身上的衫子又松又宽,若不是个子高挑,实是圆得似个球了。

她听见秦昭这么感叹,便道:“你待晏儿越来越宽忍,是不是因着他长得……越来越像大哥了?”

秦昭闻言一怔,跟着摇头便笑:“什么都瞒不过你。”

秦晏越是长大,与秦显越是相像,他和秦显两个活脱的兄弟,秦昱生得风流女气,秦昰文弱儒雅,只有秦晏,黝黑壮硕,力气又大,耍起马跑起马来,秦昰可比不上他。

越是看,越是像当年的秦显,秦昭对秦显更熟悉些,两人一同在军中长大,此时看秦晏,便好似看见了当年的秦显一般。

卫善把腿抬到他身上,秦昭双手有力,比起宫人来,他按得更舒服,卫善先是歪坐着,可肚子实在太大,干脆躺下去,两条腿轮换着让秦昭替她揉捏。

秦昭把她的鞋子摘去了,她连脚都胀起来,原来的鞋子穿不进去,让司针做了些宽松的睡鞋来,日日便穿这个。手掌贴着脚掌,替她一下一下的松筋动骨:“善儿也觉得他们长得相像?”

卫善摇一摇头:“我不记得大哥年少时的模样了。”那会儿她自己还小,光顾着玩笑,秦显十四五岁时的样子还真不记得了。

她是看碧微的眼睛才知道的,秦晏在时,她便多瞧上几眼,紫宸殿中挂的那把金刀,如今就在她床榻边,日日夜夜与金刀相伴,看着秦晏在心里描画秦显的样貌。

她到此时不必再藏,画了秦显的画像,挂在房中,承佑从未见过父亲,一看便道:“有些像五叔。”碧微这才恍然。

卫善提起秦显,秦昭默然,他少年时早就设想过,有朝一日秦显为帝,要南征他便去当先锋,若不征战,他便管理晋地,为国分忧,不想时事变幻,竟至如此。

沉默良久便对卫善道:“最迟秋日,等你这一胎落了地,我便亲征魏宽。”

☆、第393章 喜事(上)

九月一头一尾, 卫家出了两桩喜事。

九月头的一桩是卫修成亲,辅国公府中已经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喜事, 前前后后角角落落里都悬满了红绸,挂满了红灯,院中正值金桂盛开,廊下树间结着许多彩灯。

卫善还专让人从花房里挪出许多石榴树盆景来,一个个小灯笼似的挂在枝头,不必扎彩便添了喜气。卫善实是欣喜无限,上辈子卫修姻缘未成, 这辈子好容易他的缘份到了, 自然要替他办得热闹些。

正屋早就在卫平封了平南王的时候就换给了卫修,里头的家具该有女方来置办,崔家百年大族, 原来苛扣崔芙这一支的产业,如今又怎么还敢,急巴巴的派人量房,拿出族里存的好木材来给崔芙打家具,雕童子已是不及,还想把大房女儿预备下的拔步床拿出来给崔芙, 是崔芙自己给拒了:“辅国公家自来都是北边的规矩,不必什么千工床拔步床, 我看宽敞些的榻就行了。”

两边亲事还未定下, 崔家便已经拿卫修当自家的女婿看待, 想走通他的路子到皇后跟前美言几句, 把崔家的官位再提一提。

三房人家打着三个不同的主意,卫修哪里见识过这些内宅手段,只好成日不着家,崔家送了礼来,他便让管事还礼回去,又舍不得崔芙受委屈,怕自己这样敷衍,她在家里要受伯母婶娘的气。

只好到妹妹跟前来讨主意,卫善生产在际,不耐烦听这些七零八碎的事儿,告诉他道:“你便这么说,后宫重地,你一个年轻臣子怎么能时常走动,往后夫人过了门,以辅公国世子夫人的名头才好正正经经的走动说话。”

卫修一双眼睛立时亮了:“我这么说了,她们自然要待阿芙好!”这不就是指明了往后卫家与皇后走动都靠着崔芙一个人,崔家原来待她薄了多少,如今便要加倍的厚待她。

这些事,卫修哪里懂得,可他一听便明白过来,还怕他若是不接话茬,不尊她那些叔伯,她要跟着受气,原来越是不理会,她就越是能受到家中人的优待。

卫善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卫修俊脸一红,方才脱口而出喊的是她的闺名,以手作拳放在嘴边咳嗽一声掩饰尴尬,抱着拳头给卫善作揖。

卫善懒怠理会他,心里却高兴两人婚前便如此和睦,卫修诚心以待,崔芙自然也能替他着想,等卫修出了甘露殿的殿门,她还感叹一句:“到不知是哪一世修来的福份。”

卫修按卫善说的那样,冷落了崔家几日,崔家再有相请,也不去赴宴,崔家尚自古怪怎么卫修忽然就改了态度,他分明是很喜欢崔芙的,送来的聘礼那可件件都是上造的好东西。

自有“懂得”心意的人传话给崔家,劝他们也别太着急,卫家确是手握权柄,可到底是外戚,怕人嚼舌头,崔家已经有个现成的人选,又何必做得这么难看。

崔芙自幼丧父,打小便没见过叔伯婶娘们待她这么亲热,堂姐妹们倒是替她高兴,其中她最与三房的妹妙哉交好,绕着话告诉她道:“家里的大人,指望着姐姐嫁到卫家之后,能够提携家里呢。”

自正元帝一朝大力推动科举之后,世家推举当官的旧制便日渐衰落了,等出了谢家谋反的罪名,世家大族的日子便一日不如一日,原来人人不肯叫子弟进京考举,觉得这是失了世家脸面,还以为朝廷从此便无人才可用,谁知反而给了寒门崛起的机会。

二十年一过,似袁礼贤那样的人虽再没有过,可天下不姓崔谢的读书人大有人在,原来被世族牢牢霸占的举荐旧制,先是被李从仪周师良的兵马踩踏过一回,又在袁礼贤手中全盘打翻再造。

崔博便是见机快,大业天下初定,他便前来为官,一直做到了户部尚书,虽为人清正,好歹也是崔家的一块金字招牌,没有崔博,崔家再无人在朝中做到这么高的位置,族中长辈,自然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