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红英当然没有让郑樨就这么空手上门去,知道卢晓光的爷爷奶奶也在家之后就让郑樨带上一包山茶叶一包刚晒好还软和的红薯干。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权当忆苦思甜罢了。
郑樨也没觉得带山茶叶和红薯干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该是什么位置什么态度她摆得很正,就是去同学家吃个饭而已,又不是去求人帮忙。
卢晓光才是窘迫的那个,连连喊不用不用,然后就被杜红英一句‘这是带给你爷爷奶奶吃的’给堵回去,毕竟爷爷的话他就没办法做主了。
明显卢晓光怕他爷爷怕得很。
“你家住这儿?”
老实说郑樨至今还没想起卢晓光是谁。活了几百年,除掉父母之外,能记住的不是有大恩的便是有大仇的。被忘记的人其实可以说是路人,也可以说是普通好人。
因为想不起卢晓光来,郑樨就把他归为好人了。
然而郑樨如今看到卢晓光的家庭地址,她可能还得修正一下。
也许是一个在普通人当中挺有背景的普通好人。
“对呀。”卢晓光呵呵笑笑。
只是现在郑樨知道卢晓光的住址之后,就不再觉得卢晓光这呵呵笑是傻笑了。
看来这同桌略腹黑啊。
“难怪看你最近瘦了些。”郑樨倒也心照不宣地开了个小玩笑。卢晓光他只是低调没有刻意宣扬而已,没必要揪着不放。
不过说实在的卢晓光他还真瘦了。
卢晓光和郑樨家呈南北各一端的走向,学校刚好在中间,所以说卢晓光每天雷打不动放学就路过郑樨家给她送试卷和各种模拟题册子其实算是在绕远路了,比平时多走了一倍路程。
“为什么不骑自行车?”
“我妈妈不让。”卢晓光没有说出的下半截就是她妈妈为了督促他减肥故意让他走路上学的。
反正儿子又不是故意不用功念书,一天多学习半小时和少学习半小时其实没什么区别。多运动运动人瘦下来了身体好了念书也没那么费劲。
“哦。”郑樨自然也明白了。
17岁时候的经济还没高速发展,即使是家里有底蕴的卢晓光他家的建筑从外表上也没看得出有多高大上,相反黄色的粉刷外墙看起来还有种年代感,按照21世纪的审美还方方正正的有点儿土,就是一个盒子楼。
然而当大门一打开时,郑樨便被屋子里漏出来的气息扑了满面,顿时一阵久旱逢甘霖的浑身激灵。
这是灵气?这儿怎么会有灵气?郑樨满心的疑惑还没来得及解,一抬眼就看到不光是卢晓光妈妈还有他爸爸、奶奶、爷爷都在眼前了。
卢晓光他到底有多缺朋友啊,只是一个同桌来家里吃个饭就这么隆重的架势?居然全家人都在了。
“郑樨来了呀,欢迎欢迎。”卢晓光的妈妈忙把大门打开将人迎了进去。
“阿姨好,叔叔好,爷爷奶奶好。”
一通问好下来,郑樨得庆幸没有其他叔叔伯伯婶婶在现场,要不光是问好都能累个够呛。
“不用拘谨,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卢晓光妈妈身上还穿着围裙,低头一看赶紧解了下来。
郑樨还真没什么紧张拘谨,她满心满眼都是刚刚感觉到的那股淡淡的灵气气息。
也不知道是不是开门的那一瞬间散了,郑樨进到屋子之后就再也感应不到灵气的具体位置了,感觉似有若无,让人怅然若失。
如果现世里有她还未发现尚待挖掘的灵气,她何至于等死,坐看寿元一天少过一天。
不过郑樨没有把内心里的失望表现出来,仍旧大方得体地专心当好一个小客人。
老实说,直到亲眼看到卢晓光爷爷,郑樨才知道为何卢晓光如此怕他爷爷。杀伐气势即使收敛了也依旧逼人,不苟言笑的时候分外严肃。
倒是卢晓光父母很有文人气息,斯斯文文的两夫妻都戴着眼镜,一看就知道是知识分子,也许还不止知识分子这么简单,郑樨记得前不久才在当地电视台频道上看到过卢晓光爸爸。
卢爷爷没给机会让小同学怯场,铜铃眼一眯就眉眼弯弯直瞅着郑樨手上提的东西问是不是专门给他带的。
“是妈妈在乡下收的一些山茶叶和红薯干。”郑樨果然是杜红英的小棉袄,给妈妈宣传收山货的生计都宣称到电视台主持家里来了。
“山茶叶那是好东西呀。红薯干也好久没吃过啦,在饭面上蒸一蒸特别软和,适合我们这些没牙的老头老太太吃。”
卢爷爷宛如川剧变脸的和蔼态度把一旁站着的卢晓光吓得一愣一愣的。特别是当他收到郑樨送的山茶叶和红薯干之后更是乐呵呵地笑了,让卢晓光错觉郑樨才是他亲孙女。
“这个红薯干是用老红瓤晒的,刚刚晒好可软可甜了。”
老红瓤就是那种生吃脆甜煮熟了稀烂淌蜜晒干了更是甜软流油的红薯。
“老红瓤啊,那赶紧装出来尝尝。”
卢爷爷很豪爽,喜欢山茶叶就当下去茶室泡茶,邀郑樨一起喝茶聊天,没整文绉绉的那套虚的。喜欢就当下拿出来一起分享吃了喝了,干不来那种表面上喜欢得不得了背地里扭头就给人扔了的事。
卢爸爸大约是撼动不了卢爷爷的粗糙霸权主义,将油纸包着的红薯干交给卢晓光妈妈,然后就把山茶叶自己找罐子装下。
郑樨也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那样,仗着年轻不怯场混迹在卢晓光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包围之下,一边等喝茶一边和他们聊天。
泡茶的时候卢晓光爸爸没让卢爷爷动手,很自然地从卢爷爷手里接过茶叶就动手开始泡茶,行云流水看着就赏心悦目,明显卢晓光爸爸很经常泡茶。
泡茶的手法很讲究,喝茶吃点心就没那么讲究了。将软和适合老人家吃的刚晒好的红薯干用碟子盛出来,红薯干上那油光光的糖油看着就好吃,颜值上没有被同样用白瓷碟子装的饼干比下去。
卢晓光妈妈很细心,可能是照顾穷苦人家小姑娘敏感纤细心灵,红薯干的油纸包装和饼干的精美包装都拆掉,搁在一起半点儿也没落分,看起来就是平平常常用来吃的小零嘴。
卢爷爷果然非常喜欢甜软起油的红薯干,也就没嫌弃儿子泡出来的茶失去了大茶缸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