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贾琏这个懊悔啊,恨不得抽自己大嘴巴,因着他根本不知道北静郡王巴巴的从京城跑来了,就在林妹妹家里,若是他早就知道,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呲牙花子。
他方才不过是看到有利可图,若是林如海给他叔叔包个万把两的银子,自己也能抽点油水,贾琏素来是爱钱的人,看到钱就想要咔嗤,哪知道今天咔嗤到老虎身上了!?
贾琏跪在地上懊悔,就见北静郡王亲自扶起了林如海,然后也没叫贾琏和林如海的叔父起身。
林如海的叔父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一直狐假虎威,如今真的见着了大人物,吓得屁滚尿流的,已经没了成算,满脑子的浆糊。
北静郡王径自走到椅子上坐下来,一撩衣摆,整理好,然后无言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贾琏和林如海的叔父,这才淡淡的说:“小王昨日路经扬州,突降大雨,幸得林老爷和林姑娘收留避雨,没成想,今日就遇到了这般的事情?”
贾琏脸色苍白,按理来说,贾府那么大,应该不止于这般卑微的,但是其实不然,一来是北静郡王真的得宠,虽然只是个郡王,但是不得了,万不能小觑了。
二来也是贾府如今只图着祖上的庇荫,祖上一个荣公一个宁公,如今到了这一辈子,贾政不过是个从五品,只是家里财大气粗,还有门第联姻,朝廷里也有些人脉,所以才在富贾和普通人面儿前奢侈淫逸,一见到宫里头的人,就不说什么郡王了,连个老太监都要恭维巴结着。
贾琏见北静郡王对林妹妹态度不一般,就知道今儿是捅到了马蜂窝,连忙使劲拱了一下林如海的叔父。
林如海的叔父连忙赔笑说:“这这这……这怎么说呢,王爷见笑了,见笑了!小人……小人不过是跟自己侄儿开个玩笑,我们素日里关系好,十分亲厚,因此常来开玩笑,算不得数的。”
北静郡王挑了挑眉,笑着说:“哦?那红彩头、聘礼,还有……分家,都算不得数么?”
林如海的叔父使劲磕头说:“是是是,算不得数,算不得数,只是……只是顽笑罢了,顽笑。”
北静郡王又笑了笑,说:“是么,那我们算一算其他的事儿。”
林如海的叔父吓了一跳,还有其他的事儿?他心里突突突的猛跳,跟装了毛兔子似的,吓得脸色惨白,不知还有什么事儿,郡王要和他算一算。
旁边武曌一直没说话,恭敬的垂着头,不过北静郡王说到这里,武曌也知道是什么事儿了。
其实刚开始她就有些成算,按理来说,这次北静郡王来这边,应该是微服公干,估计是皇上派他来抓谁的把柄小辫子来的,因此北静郡王大半夜过来,连个避雨的地方也没有。
但是后来北静郡王主动要给武曌出头,这样一出头,岂不就是暴露了身份?怎么看北静郡王也不是那种强出头,误了公务的人。
况武曌觉着,北静郡王这通透心思的人,真是犯不着为一个不相干的小女子出头暴露身份。
武曌思前想后,怕是只有一个原因……
那便是,其实林如海的叔父,就是北静郡王要抓的那个小辫子了。
而出来给武曌和林如海出头,其实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人情儿罢了,这北静郡王才是最有成算的人。
北静郡王端端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腰背挺直,坐姿十分正派规矩,看起来温柔谦和,又有一股贵族气势。
郡王笑眯眯的说:“方才小王在内堂,听见你说老内相怎么怎么样。”
林如海的叔父吓得连忙又磕头,说:“这……小人……小人……”
北静郡王笑了一笑,说:“别忙着拒绝,你那幺儿,不是还要娶戴权的干女儿么?”
林如海的叔父这会没办法蒙混了,敢情郡王全都听见了,急的他满头是汗。
北静郡王幽幽的说:“如今小王正好有一件事儿,需要你配合配合。”
他说的客气,笑容也温柔,林如海的叔父却一个猛子差点栽在地上起不来,因着他心里有鬼,戴权权势滔天,仗着是内相,妃子们都给他说好话,没少捞油水,林如海的叔父只是个商贾,按理来说在这年头是最卑贱的,但是因为仗着攀上了戴权,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儿,也没少和当地官员捞油水,如今北静郡王查了来,林如海的叔父自知逃不过,顿时一脸死灰。
北静郡王此时站了起来,对林如海拱了拱手,笑着说:“不知林老爷能否行个方便,借小王一间偏房,令小王与这位林大爷问问话?”
林如海哪能说不,连忙拱手说:“是,是,郡王请!”
北静郡王很快带着脸如死灰的林如海叔父走了,进了内室去,贾琏还跪在地上,重重松了一口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灰头土脸的就跑了。
一下子厅堂里只剩下林如海和武曌,还有丫鬟婆子小厮们,那边林如海赶紧一把抓住武曌,匆匆的说:“女儿,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这容公子,怎么成……成了郡王?”
武曌笑了笑,安抚着林如海,说:“父亲,您别着急,坐。”
林如海这才坐下来,武曌说:“这容公子,本就是郡王,女儿与郡王在京城里见过两次面儿,因此识得,不过郡王这次来扬州公办,不便透露身份,因着这些儿,女儿也不好与父亲说,父亲千万别怪罪。”
林如海一听,连忙说:“那糟了,如今郡王为了这些事儿,袒露了身份,岂不是……”
武曌继续安抚林如海说:“女儿估摸着,郡王此来,就是为了内相戴权之事,父亲您放心,郡王是个有成算的人,不会误事儿的。”
林如海混迹官场这么多年,被武曌这么一提醒,也是明白了,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一会子,等郡王忙完了公事,咱们该当去谢郡王一回,才是呢……对,对,还有那药材,也是郡王送的,该当谢两回都嫌少呢。”
没一会子的功夫,北静郡王身边的一个从者从里面走出来,步履匆匆,直接出了府门,然后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好些官兵进来,打头的官老爷还是素日里与林如海叔父亲厚的,结果点头哈腰的进来,官兵又扣上林如海的叔父,很快就去了。
林如海的叔父犹如斗败的鹌鹑一样,平日呲着毛,如今毛都趴在身上,脸如死灰,嘴唇发抖,身子打飐儿,被官兵押着送了出去。
林如海见北静郡王公务完了,这才敢上前来行礼,北静郡王也与林如海回礼。
林如海有些受宠若惊,他以前也在京城里头混过,还不见哪方王爷,如今的平易近人过,连忙又谢王爷出手帮忙。
北静郡王笑着说:“林老爷言重了,若是论谢,还是小王谢林老爷,若没有这么一出,小王的公事儿,也不能这么快就办妥。”
郡王的事情一来就办妥了,不过并不着急回京,毕竟戴权的手段很高明,权势也大,他怕一走,这边的事儿就被戴权摆平了,所以至少还要多逗留几天,看着事情办妥才行。
北静郡王来了扬州,而且住在林如海的府上,似乎对林如海的独女林黛玉十分关怀有嘉,这事儿很快就传出去了,还有林如海的叔父被整治的事情也传出去了。
亲戚们虽然知道林如海的叔父是自己平日里作孽做的,尽干些贪赃枉法的事情,但是另一方面也想着,定然是得罪了林妹妹,不然北静郡王为什么伸手管老内相的事儿。
因此这样一来,亲戚们都不敢上前来分家了,一个个怕得要死,躲得远远的,当然也有平日里根本不走动的亲戚,过来攀关系的。
还有趁着攀关系,过来想要见一见北静郡王的。
这天府上就来了人,是林如海堂家兄弟的儿子,按辈分来说,是林如海的侄儿。
林如海平日是个有礼度的人,有亲戚登门,自然要厚待着,来的可不只是林如海的侄儿一个人,还带着其他人,其中还有个妙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