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桑和护珏起身和他一起。
这个地方真的十分空旷, 空荡荡的, 经年万余载却没有残破陈旧的感觉,所以显得十分怪异。
石头城的最中央立着四根粗壮的柱子, 柱子上盘踞着神兽的浮雕,分别就是四神兽青龙、白虎、玄武、朱雀, 浮雕栩栩如生, 瞪圆地眼珠子明明没有任何细节的雕刻, 却让人忍不住畏惧。
柱子足有十来丈高,五六人合抱那么粗,神兽盘踞在上面, 人站在低下抬头看,被那巨大无情的眼珠子盯着,整个人自发觉得渺小无比,仿佛神兽只要一喘气, 就会像灰尘一样被吹飞,吹散!
还好这些柱子全是玉白色的,雕刻的神兽浑身上下也是一般的颜色, 如果柱子有色,神兽有睛,那么人站在下面,可能会直接跪下来, 不敢抬头。
四根巨柱的最前方还呈左右对称,横向分布着两排石碑,观察石碑的排列顺序,原本应该是左右各有十二个,但现在,左边只剩下五个,右边只剩下七个,还有好几个已经被削掉了一半,十分凄惨地像是一个矮矬子站在威武高俊的士兵中间。
中央这块占地广阔的地方比其他地方更空,除了四根耸立的柱子,十二块巨大的石碑外,没有任何其他的东西,于是,一眼就能将所有东西看得完完全全,此地空无一物。
所以之前修士们也就来柱子下走一圈,咋舌赞叹一番,见没有什么可探索的地方,也就囫囵地转悠几吓便离开了。
楚平苍也是一样的,但这一次,他们三人没有立即离开,而是从这四根柱子围成四方形的中轴线上往最中央走去。
楚平苍没有运转身法,而是一步一步地,直接往里走,护珏和参桑对此不会有意见,只是跟着他一起走。
越走越远,当他们回头看,往前看时,身后和身前那四根巨大的柱子竟然变得矮小,不足为道起来,再也没有在近处时,给人精神上的那种强大的压迫。
终于,他们走到了最中央,楚平苍停住了脚步,最中央本也是空无一物的,只有地上整齐排列,刻着花纹的石板。
然而楚平苍的感觉却告诉自己,这里应该有东西,在参桑和护珏不解的注视下,他在这个地方来回走了好几遍。
平苍,这个地方可是有什么蹊跷?参桑淡淡地问。
楚平苍嗯了一声,有些迟疑地摸出了那把匕首,将匕首往自己身前的空气中捅的时候,楚平苍感到神魂中有一种极致的抽痛,痛苦中有一个意识在乱跳:打开!打开!
他额头青筋跳动,脸上表情狰狞,突然的变动将参桑和护珏都吓了一跳,但他们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调动起灵力,静观其变。
楚平苍的匕首真的插入了一个结界,于是本该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翻起了水波一样的纹路,参桑和护珏更加惊讶了,楚平苍脑海中持续疼痛着,就像有什么在把他的神魂往外挤,有了么一瞬间,楚平苍恍惚觉得自己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兴许是痛到麻木了吧。
终于,结界破开了,楚平苍支撑不住,啪地一声跪在地上,匕首脱手而出。
参桑赶忙也伏下腰来,查探他的情况。
此时结界被破开,在他们前方凭空出现了一座华丽大气的龙椅,它是有颜色的,于是在这个空旷的全是单一苍白石头颜色的地方,它成了唯一有颜色的物品。
龙椅大气磅礴,上面熔铸的金龙令人忍不住生出臣服的心思,然而这座龙椅的存在,全然是为了衬托龙椅上的那个人。
大马金刀,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穿铠甲,手持权杖的人,他的容颜威严无比,犹如九天之上的神袛,他全身都萦绕着深重的杀伐之气,那些气息有如实质,扑面而来,好比那龙椅上的金龙朝人咆哮,只是喷出的龙息,就令人两股战战,不敢抬头。
这杀伐之气如此之重,让人不得不联想,此人穿的那身寒光凛凛的铠甲上,到底沾染过多少鲜血。
楚平苍被震撼得失去了反应,他就保持着狼狈的姿势跪在地上,抬着头睁大眼睛望着突然出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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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波动,微生良发现易南淮的眼睛猛地眯起,变得狭长,突然,易南淮无头无脑地道了一声终于便握住微生良的手往石头城中央瞬移过去。
其他修士也同样感受到了波动,又察觉到易南淮的举动,便奇怪地赶紧跟了过去。
易南淮就知道,那结界只有楚平苍才能打开。
本来易南淮还猜想,觉得如果只是因为楚平苍气运强盛,才让他能打开,那么现在楚平苍身上的气运已经算是日薄西山,应该不强求只能是他了吧!
于是他暗地里跑去四根柱子中间试了一试,最后却发现,那里的确有一层结界,但那结界却没办法用匕首直接打开,比起之前遇到的两道结界,它更特殊。
它好似有意志,如果没有指定的命令,光是使用暴力的手段,它并不买账。
而这种命令就不知道指定的是什么东西了,血脉、神魂、灵体、或是楚平苍身上虚无缥缈的运道,说不清楚。
所以,易南淮只能等待楚平苍去打开它,而现在,结界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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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平苍见到龙椅上的那人张开了嘴,一道雄浑的声音响起,吾族胜否?
四个字落下,就像敲在楚平苍的脑袋上,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努了努嘴,对上龙椅上那人的眼睛,那眼睛里空洞一片,好似就连藏元界里的不尽深渊都及不上它深,楚平苍一时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此刻,身后传来另一道声音:陛下,异族已驱,吾族已胜,您的子民得以安居乐业,您的山河四海升平。
易南淮一出现,护珏反应极快地伸手一抓,赶在易南淮看见之前,将楚平苍摔在地上,没记得拿起来的匕首收起。
楚平苍反应过来先是赞赏地看了护珏一眼,然后不可抑制地生起对易南淮的憎恶,能藏在这么隐蔽的结界之后,用这样的排场出现的人,来头肯定不小,说不定就意味着一份巨大的资源,明明自己才是被询问的那一个,易南淮出来凑什么热闹。
看来易南淮非是要抢夺他的一切啊!
楚平苍一口气憋得上不来,终于记得从地上爬起来,憋屈至极地叫了一声大师兄,微微退到一边。
他的心在滴血,他现在的身份是知北门的弟子,在没挑破之时,只能对易南淮恭顺无比。
易南淮直面上了这位极可能是上古战场上唯一残魂的大帝。
其实说他是残魂也不准确,他应该只是执念过深,才得以保留下来的一丝承载执念的神魂。
果然,在易南淮那句话说出后,大帝凝实的神魂开始虚晃起来,他一直在念叨:吾族胜矣,吾族胜矣,空洞的眼神中迸射出璀璨纯粹的神采。
那是一种大喜,欣慰至极,死亦足矣,如果他能流泪,只怕已经泪洒当场。
在场的人明明不明所以,却被他的神情所感染,内心充斥着苍凉沉郁的感觉。
最终,大帝的执念全部化去了,最后一声苍天有仁,吾族胜矣!慢慢远去,那一丝为了承载执念而被强制留在此地的神魂也因此消散。
唯一余下的,是支撑这一丝神魂,一道执念停留不知多少个岁月春秋的磅礴灵力。
可能因为易南淮回答了大帝的问题,大帝留下的磅礴灵力对准了易南淮的方向,与易南淮产生了吸力,易南淮伸出手,就要炼化入气海。
楚平苍看得眼眶欲裂,他终于忍不住了,等易南炼化完这样磅礴的灵力,那自己还怎么打败他,怎么将他挫骨扬灰,何况,这本该是自己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