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在看着他,而后快步走上前来扶住了他,声音低哑:“辛岂!”
辛岂仍紧盯着她。
姜斐徐徐对他弯起一抹笑,扶起他的手臂放在自己肩头,艰难地撑着他的身子站了起来。
将明未明的晨间,她轻轻道:“我来接你回去。”
而后,撑着他一步一步地朝远处的客栈走去。
辛岂靠在她的肩头,嗅着鼻间淡淡的皂荚香气,面无表情。
那驱魔人是元婴期,姜斐不过只是小小金丹,怎么可能会毫发无伤?
更何况那驱魔人手底下还有数个筑基期与金丹期的徒弟……
而这样的怀疑,一直持续到客栈。
客房门甫一打开,姜斐将辛岂安稳地放在床上,又是一笑,低低安慰道:“没事了。”
说完,她却软软地倒在地上,唇角还残留着那一抹宽慰的笑。
辛岂垂头朝倒在地上的姜斐看去,而后目光陡然紧缩。
原本纤尘不染、如烟似雾的轻纱白裙下,缓缓流出鲜红的血迹,纱衣很快被血染红,她整个人如从血谭中捞出一般。
辛岂怔住,猛地朝她走了两步,掀开她身上的白纱,而后彻底愣住。
大大小小地剑痕遍布在她雪白的肌肤上,仍在汩汩流着血。
方才他所忽视的事情,此刻全部涌入脑海。
修仙之人最为重要的剑,为何断开?
她到底是拼到何种地步,连簪子都当做武器?
金丹仙修的她,刚刚却如最弱小的凡人一般,吃力地扶着他一步步从丛林走回客栈。
因为她一直在强撑着,为了他。
如今,他没事了,她终于撑不下去了。
辛岂指尖微顿,下瞬指尖泛着红光,就要替她疗伤,丹田剧痛却让他顷刻清醒。
若强行运法,只会使得内丹受损愈发严重。
可是……
辛岂看着姜斐全无血色的脸色,还有渐渐流失的生机。
只当是为了这个体质,她若死了,她若是死了……那他以何证天道?
只因她这个体质不好再寻找而已。
辛岂抿唇,指尖红光弥漫,法力注入到姜斐的体内,看着她脸色终再未继续惨白下去。而他的丹田处,内丹翻涌,法力近乎枯竭,下瞬闷咳一声,俯身倒在床榻边。
听着身边的闷响,姜斐缓缓睁开眼,看着晕倒在地的辛岂,唇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才叫苦肉计,狗东西。
辛岂再醒来时,是在当夜子时——每夜天罚降临时。
以往他尚可以功法抵抗些许天罚,如今却只能以这幅堪比凡人的躯体,来承受着筋骨寸断,又寸寸重生的痛。
可即便骨骼断裂的声音不断作响,他也始终平静无波。
“您醒了?”一旁传来一声男子的惊喜呼声。
辛岂双眸微沉,眼中阴鸷一闪而过,转眸看去,却只看见穿着麻衣的店小二殷勤地站在不远处,看见他干涸的唇,店小二利落地倒了一杯水:“客官,您请喝……”
他的话没说完,迎上辛岂的眼神时手一抖,水全洒在了手背上。
辛岂收回目光,又环视一眼四周。
店小二是机灵的,见状忙道:“是一位姑娘雇我在此照顾客官的。”
姑娘。
辛岂自然知道店小二口中的姑娘是谁。
“她呢?”
“那姑娘吗?”店小二老实道,“她说她有些事情要忙,便先离开了。”
辛岂双手一紧。
离开了?
辛岂徐徐垂眸,姜斐如今已极有可能察觉到他是魔,就此离开也并非不可能。
仙魔自古不两立。
这是她所奉行的。
辛岂嗤笑一声,感觉到手臂的骨骼已经重接好,徐徐抬手,看着自己空无法力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