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丫鬟以为她睡着了,躲在一旁的大树下聊天。
“你知道吗,原来隆盛票号的五姑娘不是奸细,皇上亲自为她正名,还赐了爵位呢。”
“真的假的?”
“圣旨都下来了,还能有假。今早去街市买菜,摊贩知道咱们和定北侯府是姻亲,还专门送了好几把葱呢。”
薛姨娘猛地睁开眼。
尚永泰平安归家之事并未张扬,她什么都不知道。
骤然听到这番对话,一心只想着如果其姝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票号,那自己肚子里的娃娃将来不就什么都没有了。
薛姨娘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作为有什么不对,不为自己的孩子打算,那才不对。
不管孩子的生父是谁。
因为家里是屠户世家,她从小就特别仰慕读书人,隔壁街上正好有个姓梁的秀才生得眉清目秀,两人也算青梅竹马。
可惜梁秀才穷得家徒四壁,老母亲又一身病痛,他自从中了秀才后,两次科举都再无进展,眼看前途与钱途都平平。
薛家哥哥们当然不愿意把妹妹嫁给这样的人,偏偏薛姨娘又不肯听话嫁别人。
一来二去年纪拖大了,本以为哥哥们就此肯改变主意,谁知道他们竟然觉得让她去定北侯府当四老爷的小妾都比嫁给梁秀才当正头娘子好。
薛姨娘起初自然不愿意,可还不等她表态,竟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便改了主意——若能把这孩子充作四老爷所出,那将来还愁没银子接济梁秀才吗?
那四老爷做她父亲都嫌老,想来也活不了几年,到时候她自然可以与梁秀才双宿双栖。
以前梁秀才曾念诗给她听,有一句叫什么“不在朝朝暮暮”,薛姨娘觉得说得就是这么个意思。
她也是个行动派,主意定下,便裹着包袱进了定北侯府。
只是怎么也想不到四老爷竟然不碰她!
不碰女人纳什么妾呢?
薛姨娘想不通,可到底心虚,一时也不敢擅动。
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她进府没几天,四老爷便战死沙场。
薛姨娘更不怕了——人都死了,还有谁能证明他们没圆房呢。
更妙的是,若是将来生了男孩,岂不是不止是有银子拿,说不定连整个隆盛都能接到手里。
眼看一步步走来如有神助,薛姨娘不甘心此时失败。
可她也没什么好办法,便歪歪斜斜地写了一封信,封了两层信封,让小丫鬟去寄信。
那封信自然到不了人在平城的梁秀才手里,而是被奉命监视薛家的岁岁取走了。
有书信为凭,尚永泰顺利将薛姨娘赶出了门。
至于她今后如何,便不是尚家人关心的了。
战争遗留下来的问题都已经逐步解决,定北侯府的日常生活逐渐步入正轨。
尚永泰最操心的便是其姝的婚事。
爵位有了,守灶女的身份也确定了,那么就得好好的给女儿物色一名赘婿。
他相来看去,最后挑中了观言。
一来听其姝母女说起平城出事后观言的种种表现,觉得这孩子有情有义,知恩图报。
二来,从极现实的方面考虑,观言比其姝小三岁,民间向来有女大三抱金砖的说法,所以并不会不匹配。再加上女大男小,等观言真正可以开始涉及票号事务时,已是几年后,其姝在票号根基立稳,有足够影响力,不需担心赘婿越过妻子,图谋不轨。
尚永泰如今身子骨不好,生怕再有什么意外,计划好的事来不及执行,所以特别雷厉风行。
与妻子商量过,便紧锣密鼓地准备起来。
入赘与嫁女不同,聘礼由女方出。
又因为观言人就住在定北侯府,下聘那天不过走个形式,东西从东门抬出,到街上溜一圈,再从西门进来。
谁也没想到只是短短一段路也会出事。
男子送聘礼时,都是亲自骑着高头大马到岳家去。
其姝是姑娘家,当然不能如此抛头露面,只像平常一样做家常打扮留在家里——下聘的事仿佛与她无关似的。
可她一点也不平静。
爹爹的安排都是为她好,她也愿意听从爹爹的安排。
只是心里总有个小小的声音在提醒:裴子昂……裴子昂……裴子昂!
他还等着她的回音呢。
她还没有明确拒绝他的求亲呢。
……她其实不是那么想拒绝。
可今天下聘的事完成后,她与裴子昂就再也不可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