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瑕都听愣了,竟然有马球!
见她感兴趣,杜文慌忙道:“好妹妹,你若是学骑马倒也罢了,只这马球还是不要沾的为妙,着实厉害的紧。想我济南府学内学子成千上百,几年下来也勉强拼凑起两支队伍罢了,还有几位骑射先生凑数,可知其危险了。”
杜文原先自认练了这几年,体格健硕,胆子极大,可瞧着场上烟尘滚滚,人叫马嘶,也不敢往上凑。
至于郭游、洪清之流更不必说,前者只是爬上马背都绿着脸喊头晕,后者更是只能勉强溜几圈,故而认识的人当中也只有牧清寒一人上阵罢了,每回开赛,他们都只在场外加油助威。
牧清寒也搭腔道:“确实险了些,妹妹不若学些个别的。”
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巴巴儿的瞧着杜瑕,紧张万分,生怕她下一刻就说要学马球。
“你们也忒操心了些,”杜瑕失笑,道:“我只是好奇,随口一问罢了,只是听着就有些个怕,才刚你们不还说有人摔断腿?况且我连马背都还没摸过一回呢!哪里就想着那个了。”
关于马球这种运动,后世她也是看过报道的,知道危险性极高、难度极大。想玩儿的出彩,约莫就要抱着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上阵。
唐朝时期马球风靡全国,不论男女老幼都十分热衷,皆因当时尚武,便是文人也腰胯长剑,关键时候都能上阵带兵打仗,故而不怕。
可这种运动却不是不怕就行的,饶是善于骑射的唐朝人民也时常有伤亡,更别提自己这没甚运动细胞的了,还是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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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南府学是山东境内最高一级学府,有资格前来求学的学子遍及全省各地,其中不乏故乡偏僻者,故而逢年过节也不郭游三两成人来得及赶回家过节。
余者若有亲戚可就近投奔的,或是愿意出去居住的,都登记在册后随他,剩下的便都留在学里,与同样无处可去的老师及帮工为伴,略象征性的交一二百钱便可涵盖吃住。或有手头宽裕自己出去开火也便宜。
原先与杜文等人一到来此的陈安县学子也分崩离析,只剩杜文、牧清寒与郭游同在。洪清也被舅舅家接去共度佳节,坐马车也不过两日不到,很来的及。剩下的两人都因合不来,先后疏远了,如今不过路人而已。
洪清素来宽厚,又是个爱操心的,眼见自己家去,竟还不放心,临行前反复叮嘱,要上马车了兀自啰嗦不休,唠叨个没完没了,直让杜文三人又敬又怕,索性齐齐发力将人抬上去送走了。
刚一放了假,牧清寒就叫小厮帮忙将杜文与郭游的行李搬到别院,一整个假期就都在这里住了。
时下风气如此,文人中也多举止洒脱者,酷爱游学,往往耽搁在路上,要么投奔好友,要么随意找个寺庙居住便是,故而大家都不以为意。
牧家别院也甚是宽敞,乃是请了名家设计建造,庭院中迂回百转,怪石嶙峋,端的别致大气。内中除却一应正房、厢房,共有大跨院四个,各自独立,分别以梅兰竹菊四君子命名,互不干扰,郭游十分欢喜,当即摘下腰间笛子吹奏一曲以示感谢。
一曲罢,杜文与牧清寒都卖力拍巴掌,狂赞不已:“郭兄技艺越发纯属了,我看相距林大家亦不远亦!”
当世有个乐坊吹笛的大家,姓林,传说他一手笛子吹得出神入化,能引得天上飞鸟尽落,直叫人听过后三月不知肉味。
偏他性格刚强,脾气古怪,软硬不吃,圣人也曾吃过排头,却不发怒,只道颇有风骨。于是林大家名声越发如日中天,京师中多少官宦富贵人家但凡有宴会,皆以能请到林大家为荣。
郭游听后果然十分得意,只拱手道不敢,然眉宇间无限神采飞扬,显然两位同窗的夸赞真是搔到他的痒处,当即清了嗓子,弃笛开口,清歌一曲,杜文和牧清寒听得如痴如醉,在旁边击节打拍子。
待到兴致上来,杜文不免诗兴大发,也即兴赋诗几首,自觉品质上佳,便预备拿回家去与妹妹一同品评。牧清寒也叫阿唐取了剑,在庭院中痛痛快快的舞了一回,果然酣畅淋漓,大呼痛快。
稍后重新梳洗,又换了衣裳,三人便往此刻杜家人所在的宅子去了。因着过节,牧清寒也放阿唐与自家兄长团聚。
当初在陈安县,郭游也曾多得王氏关照,前几日听闻一家都来了,便已决定要来拜访。
济南府十分繁华,便是年节也有无数店铺灯火通明,且现下因着买卖更多,倒比往日还热闹好些,端的行者如云,摩肩接踵。
每到新年,百姓自然少不了纵情玩乐,上头管的也松快些,就好比平时禁赌,此刻却不大管,故而街上随处可见摆摊做“关扑”者,又有诸多酒楼、店铺大肆博彩,以重金诱惑顾客上门,进而宣传自家。
因放了假,众人难得松快,便边走边看,忽见前头玉仙楼外人头攒动,前方不时有欢呼或叹气声炸出,十分热闹。
郭游是个好热闹的,且这玉仙楼自酿的冰花引酒与秘制酱鸭最合他胃口,一月总要来吃几回,见状便拍了前头一人询问。
那人也看的兴起,说的唾沫横飞:“掌柜的放血咧,那箱中有无数彩球,随意抓取,但凡能抓到红球者,便可换取酒票肉票,随意吃喝咧!”
杜文与牧清寒听了也觉有趣,再观郭游,却是早已挽着袖子挤上前去,两人也只得跟上。
郭游出身殷实人家,自然不缺吃酒肉这点银子,唯独却好热闹,觉得若是能得了那票,当真叫人欢愉无限。
正值年下,人都爱好彩头,因此来的人尤其多,等郭游三人好不容易挤进去,也是气喘吁吁。
更有诸多豪放的女郎,见他们三人文质彬彬、年轻英俊,又一派书生气,便动了芳心,性急的干脆伸手摸一把、捏一捏,吓得三人慌忙躲闪,口中连呼:“男女授受不亲”,引得众人哄笑不已。
又有胆子大的姑娘大声问道:“敢问公子姓甚名谁,仙乡何处,可有婚配?”
杜文和郭游倒罢了,只是面红耳赤、瞠目结舌,手脚眼睛都不知该往哪里放、哪里看。已经定亲的牧清寒却登时如避蛇蝎,唬的脸都白了,也顾不上凑热闹,连忙转身往外挤。
三人中他体格最健,方才之所以能挤进来,便是他出力最多,若只郭游一人,怕还在外头跳脚。故而他一作势欲走,杜文和郭游也如同失了主心骨似的怕了,慌忙跟着往外去,又不住的喊:“牧兄且等等,哎呦谁掐我!”
杜文只觉得屁股上一阵疼痛,本能的捂住了,抬头一瞧,就见一面上扑满白、粉,染就血盆大口,通身裹了红绸子衣裳的半老徐娘正掐着手帕子对自己挤眉弄眼,满脸暧昧的笑道:“小公子好个身板儿~”
就见她一说话,那脸上白、粉便都扑簌簌往下落,只如下雪一般。
说完,竟又欲伸手向前,摸一摸杜文的胸膛。
杜文即刻吓得面色如土,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一开口都结巴了,便死命朝外挤,边战战兢兢道:“莫,莫要,劳烦借过,借,男女授受不……”
此情此景实在是难得一见的滑稽好笑,且杜文更是难得狼狈,因此分明是在逃命,郭游还是耐不住笑出声来,十分幸灾乐祸,便是前头牧清寒看清状况后也忍俊不禁。
又有一众看热闹的百姓跟着起哄,道:“小公子,且从了吧!”
杜文登时吓得屁滚尿流,面无人色,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叫他一鼓作气挤了出去,连牧清寒都落在后头。
他出去之后,一众百姓越发笑得欢,他便越发不敢停留,往前抱头急冲,后面牧清寒与郭游紧紧跟随,再往后竟还有丢出来的手帕子、荷包与糖人、果子等物……
出了人群之后,杜文三人尚且心有余悸,也不敢听后,便只往前狂奔,一口气跑出大半条街才听郭游气喘吁吁的喊:“不,不行了,跑,实在是跑不动了。”
三人这才停下,相互看看,但见对方均是一般的发散冠歪,与平时的风度翩翩当真扯不上一点儿联系,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站在街上放声大笑起来。
杜文一边整理衣裳,一边埋怨道:“都怪郭兄,好端端的非要抓什么珠子,却闹得这般狼狈。”
郭游回想起来也觉头皮发麻,可到底十分好笑,竟是活了这十多年来第一等的好笑事,便又站在原地狂笑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