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头发丝想也知道,这条语音肯定是骂沈晓阳的。
通常情况下,大家伙儿认为,赵小猫身为阴司储君,又是目前在人类政府系统中职位最高的领导人,有点脾气,骂骂下属很正常,但师秦认为,被自己戏称为核武器的赵小猫,虽然每天都顶着一张不屑苍生厌倦红尘的万物皆下品脸,可总体而言,这个核武器性质很稳定,一般不会炸,也不会轻易开口骂人,即便有谁工作没做好,或是不注意卫生,让间歇性洁癖的她看见了,她也不会发火,而是黑着脸疯狂玩俄罗斯方块发泄情绪。
但是……凡事总有个但是。
赵小猫这个脾气“还不错”的大佬,有个触之必炸的雷区,就是睡觉。
可能年纪大了,她很注重养生,每天睡八小时,中途若被打断,后果很严重。
师秦鼓起勇气,把她发的语音转化成了文字,看到那一排排用来骂沈晓阳且不重复的形容词,师秦笑开了花,并对沈晓阳深表同情。
可怜沈晓阳,明天早上就要交三万字的检讨。
师秦退回群页面,恰巧见到沈晓阳发了个萌猫表情,贱兮兮回复:“三万字交不了啊我的领导,卖萌管用吗?”
赵小猫的回应,就是把沈晓阳移出了群。
看来不容商量。
师秦失眠了。
他套上大衣,打开门透气,倚在门边时,瞧见楼上搓麻将的那户灯火通明,门未关严,橙色的灯光打在墙上,拉长的影子竟不是人形。
师秦愣了一愣,顿时明白了,沈晓阳安排的这家招待所,是专门接待妖鬼的。
他起了好奇心,沏了一杯白开水,晃悠到楼上,敲了敲门。
“进。”
背对着门的可能是只刺猬妖,光膀子,背上灰色棕色交杂的刺未收。
“二条。”
“碰!”
其余三只,一条黑皮蛇,上半身化手方便搓麻,下半身蛇尾盘在凳子上,他旁边,一边是鬓边别红花的狐狸眼女人,一边是勾着背的瓜皮帽小老头,鼻梁上挂着一幅小圆眼镜。
黑蛇抬头瞧了师秦一眼,从耳朵上勾下一支烟,塞嘴里点上,问道:“楼下的啊?”
“嗯,睡不着,来看看。”
师秦绝对是个奇怪的存在,他身上既有活人的气息,也有森森鬼气。能嗅到气息的妖鬼们,一般看到他,总会好奇他的来历。
红花女人打出九万,抬眼问师秦:“哪儿高就啊大兄弟?”
师秦见她眉眼一动自带风情,明白这是只狐妖。
师秦站在满背锋芒的刺猬旁边看牌,回道:“事业单位,给国家干事。”
红花狐妖追问:“有编制?”
“有。”
“可以啊,公务员有身份,待在机关清闲,也不用走关系。”
师秦回道:“也没什么好的,吃死工资而已。”
佝偻小老头糊了,几个妖哗哗啦啦洗牌,没有要停的意思,也顾不上跟师秦说话。
刺猬妖说:“嘿,今天坐的位置风水不好!黑子,你起来,咱俩换换位。”
黑皮蛇吐出烟圈儿,斜眼道:“玩你的,咱又不是五大家,随手一把就敢玩野的,咱就五毛钱,你一晚上都输能输多少?叫顿外卖的钱。”
在麻将的哗哗声中,师秦喝了口水,问道:“按道理,机关里才都是关系,我不太懂,怎么不进机关,在外面自由做事,还要走关系了?”
红花狐狸娇笑一阵,麻利码牌,说道:“大兄弟,第一次来吧?”
师秦道:“沈阳吗?我五十多年前来过,怎么了?难道现在有新规矩?”
一直不作声的小老头忽然开口,圆圆的眼镜片闪着光,看不到眼睛,他笑,露出满口尖尖的牙:“谁家做大了没规矩?”
师秦心有所想,口中却问:“我不太懂,妖不都是散妖吗,东北有哪个妖做大了,我怎么没听说过?”
刺猬妖指着牌桌旁的这几位,说道:“还能有谁,胡黄白柳灰呗,三省被分的差不多了,沈阳这边柳家为大,别的也不给你多说,反正你悠着点……你来玩还是来出差?”
师秦拉了个椅子坐下:“出差,兄弟,给我讲讲,不然我一外地来的,这么多年没进过东三省,万一办事没留神,坏了规矩就麻烦了。”
“也没什么规矩,看你哪来的。”黑皮蛇妖老成地吐出一口烟,说道,“你要是政府机关,来这里办事公干,他们也不能怎么着你,捏柿子前分软硬,你要是到沈阳妖鬼协办公,里面可能会有些横惯了的五家子弟故意整你,也不是说不会办,就是办的慢,拖着你。”
“那我怎么办?”师秦说,“送礼成吗?”
“送礼?”红花狐妖哈哈笑了两声,娇媚至极,师秦打了个颤,听她半是嘲讽半是叹的说,“寻常的礼,你拿去就是埋汰五家的身份,往五大家送礼,也不是谁都能送的。他们看得上眼的东西,说出来能吓死你。”
“怎么,我送现金也不行了?”
狐妖道:“有价的哪比得上无价宝。”
师秦也活络,立刻问:“古玩?”
狐妖和她的伙伴们交换了眼神,俱是笑而不语。
“难道不是?那还有什么是无价的?”
“大方向没错。” 刺猬妖说,“但古玩也就人稀罕,妖们动辄千百年寿命,谁稀罕这些玩意儿,不说了,多说无益,呵呵,我们也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