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锦骁马上识相闭嘴,倒了杯茶递给他。
他喝了茶,慢慢坐回椅子上,待心里的气散得差不多,才又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话也说完了,你又想在我院里睡觉?”
“还有些事……”霍锦骁的问题可没完没了,不过瞧着祁望满脸不耐烦,她乖乖收声,“算了,改日再请教祁爷,我先回去了。”
说完话她麻溜转身,可才走出两步,就听到祁望叫住她。
“等会,还有一件事问你。俘获的金蟒海盗和他们的家属,你打算如何处置?”
金蟒海盗抢掠女人在海盗窝里做妻妾,如今也繁衍了不少儿女,人数颇大,再加俘获的海盗也有近两百人,处置起来也叫人头疼。
这问题将她问住。
“是生是死?”祁望只给了她最简单的选择。
霍锦骁怔住。这些人里也有妇孺老幼,和孟村一样,几百条人命,她下不去手。
“生。”她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
祁望冷冷打量她,声音忽如冰霜:“妇人之仁。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再给你几天想清楚,是生是死?”
只这一句话,她便知道祁望打算屠尽这几百人。
他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
作者有话要说:唔……有一丢丢寂寞……
☆、矛盾
被俘虏的海盗和海盗家眷被关在两个不同的地方, 海盗们集中关押在西面废旧采石场的山洞里, 而家眷们待遇稍好些,被关在村里的一座大仓库里。
霍锦骁在去看海盗家眷之前先去看过被俘虏的海盗, 她心情微沉。
这些海盗要说坏也确是恶贯满盈,随着金蟒四煞到处烧杀抢掠,犯下无数罪弄, 可谓罪无可赦, 然而这些海盗里有不少人加入是情非得已,或因生存,或被诱使, 或被逼迫,加入之后要再回头已不可能,只是麻木追随金蟒四煞四处作恶。
有罪当罚是没错,但是否论罪当死, 却又另当别论了。
如果不当死,她又该怎样处理这批俘虏?
如是想着,她走到关着海盗家眷们的地方。因都是老弱妇孺, 这里的守卫稍松,出入口处与四周由村民把守, 另有两队平南卫所的人巡逻。
“景爷。”路上有人看到霍锦骁便都恭敬行礼。
她心里压着事,脸色并不松快, 受了礼只略颌首回应,步伐仍不停地朝关人的库房走去。
才靠近押人之库,她就听到里面一阵嗽声与孩子啼哭声传出。
守门的人将门打开, 道了句:“景爷,里面又闷又挤不好受,您别往里去。”
霍锦骁点头不语,只往里望去。
库里窗户少,为怕人逃跑,仅有的几扇窗户都被木条钉死,光线黯淡的库房挤满人,地上横七竖八铺着破烂席子,蓬头垢面的人或坐或卧居于其间。岛上天气热,这仓库又封得严实,被太阳一照就像个蒸笼,她不用走进去就能感受到让人窒息般的闷热,这些人中有老有小,咳嗽声与啼哭声此起彼伏,空气里弥漫着骚臭的气息。
大门打开时,这些人只抬头看了霍锦骁两眼,便又低头。那目光茫然麻木,宛如利刃剜肉也不知疼痛。霍锦骁知道这其中很多女人都是抢来后被迫留在岛上,替他们生儿育女,其中还有不少本村女子。她们本就受尽苦痛折磨,如今只因育有海盗儿女便被打上标签,面临死境。
若论无辜,没人比她们更无辜。
霍锦骁在门外站了许久,迈开步子正要往里,忽又听到身后传来低声争执。
“小盛,这只是些吃的,求求你,帮大娘捎给我家大女吧。”
苍老泣音急语。霍锦骁转头,看到头缠素布的老妇人正将一包东西往门外守卫怀里塞。
叫小盛的守卫面带难色地拒绝她:“林大娘,不是我不帮,是如今村里有规矩,不准大伙儿和里面的人私传物件,我……”
他说着看了眼霍锦骁。
霍锦骁已经走来。
“景爷。”小盛忙把油纸包塞回给老妇人。
“就只是吃的……就只是吃的……”老妇人不擅言辞,只是哭着。
“大娘,你女儿在里边?”霍锦骁问道。
“是,是啊。我女儿两年前被抢去当了海盗婆子,被关在海盗窝里,我两年没见她,听说她生了个孩子,一直被关到这里。我……我不是救她,我就是给她送点吃的。我知道她被海盗玷污,还生了孽种,不好再活,但……但她是我女儿……”
霍锦骁从老妇人怀中取过油纸包的吃食递给小盛,道:“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拿去给大娘的女儿吧,另外,你带大娘见见她女儿。”
语毕,她又朝老妇人道:“大娘,这些事不怨你女儿。艰险环境,她能活下来已属不易,不要怪她。”
“谢谢景爷,谢谢景爷。”老妇人闻言大喜过望,跪到地上。
霍锦骁已转身离去。
生与死选择,活下去永远比死亡更需要勇气,就像她做出的选择。
这个选择并不困难,她坚守自己的内心,很容易就能下决定,而难的却是做出选择之后。
祁望虽然无情,但说得也是实话。斩草不除根,祸患无穷。她凭一己善恶喜好,也许会替村子带来更大伤害。
杀人容易,活命却难。
她的确需要好好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