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这样,那就不好收场了。又是一轮拳打脚踢,年世宽哭爹喊娘声泪俱下,星河忙上前阻止,“好了,再打下去真出人命了。”转而和信王拱手,“王爷,我多谢您想着我。上回的事儿,过去就过去了,这会儿掏出来,不是多生枝节吗。快要过年啦,大家伙儿都高高兴兴的,别为这个置气。您放了他吧,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没的昭仪娘娘脸上不好看。”
“昭仪娘娘?”信王哼笑一声,“昭仪娘娘要问罪,我来担着。这奴才克撞我了,我堂堂的亲王教训他,怎么了?”
星河只得耐着性子劝解:“杀人不过头点地,我看这架势,打了也有程子了,真打死了怎么好!大节下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信王想了想,便叫人摘下了麻袋,底下的脑袋早已经鼻青脸肿,连他妈都认不得了。信王瞧了哈哈大笑,笑完了才一指面门道:“小年子,既然宿大人求情,且饶了你这回,要不然你主子打今儿起,可就找不着你这号人了。你听好了,花无百日红,你主子问起来,拿原话回她。她要是不服气,叫她上御前告我的状来,我在立政殿等着她。”
年世宽夹着尾巴跑了,身后笑得再欢实,他也管不上了。奴才挨了打,上御前告王爷的状,长着人脑子的都干不出这事儿来,所以打了也是白打。可星河心里发沉,对信王道:“王爷不怕公然树敌吗?”
信王纳罕,“咱们和左昭仪,什么时候不是敌来着?”
事已至此,多说也不管用,星河无奈告退了,信王看着她的背影凉凉一笑,“是敌的终究是敌,不是敌的,这回也见个分晓。”
年世宽回到凤雏宫,左昭仪见了他的模样大皱其眉,“怎么闹成了这德行?”
年世宽哭丧着脸,把事情的经过都说了一遍,“后来是宿星河给求的情,奴才才留着命回来侍奉主子,要不这会儿已经倒栽葱填进井里头去了。”一面说,一面捂自己的脸,一不小心摸重了,龇牙咧嘴哎哟了声,“信王这小兔崽子,手真黑,宿星河要是晚来半步,奴才非得叫他们打死不可。”
听着字里行间还颇有感激之意,左昭仪嫌弃地白了他一眼,“不知好歹的狗东西,叫人打了,还念人家的好呢。这不是宿星河和信王做的局,是什么?宿家如今翅膀硬了,瞧着我这头封后落空,他们另择高枝儿去了。现如今更好,扯着大旗打起我的人来了,看来彼此的缘分真是尽了。”
心里衔着恨,不愿意为个奴才气急败坏丢人,只管咬着牙平心气儿。手里抱着她那只金被银床下狠劲捋,捋得猫发躁,奋力地扭动起来,撒腿就跑了。她嘶地倒吸了口凉气,垂眼看手背上的抓痕,拿手绢轻轻盖了起来。
“信王还说什么了?”
年世宽嗫嚅了下,“说主子气不过,大可问他的罪。”
左昭仪笑起来,“我哪儿来那本事,问他亲王的罪!还有呢?宿星河说什么了?”
年世宽眨巴着小眼,“宿星河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信王说……”说什么不敢出口,被他主子一个眼风吓得哆嗦,冲口道,“信王说‘花无百日红’,叫娘娘煞煞性儿。”
这下子左昭仪真被气着了,扬袖将炕桌上的手炉扫下地,里头的燃炭滚得满地都是,和栽绒毯一接触,焦味儿瞬间弥漫起来。
年世宽见势不妙,怕毯子着火,忙扬声叫人。一块好好的双狮戏绣球毯,给烫得斑驳不堪,几个宫人合着力,忙卷到外头空地上去了。
没了地毯的青砖,看上去又冷又荒寒,再想起皇帝昨晚留宿温室宫的事儿,更叫人心头堵得慌。她长长叹了口气,“大皇子走了多久了?”
年世宽歪着脑袋算日子,“今儿正好半个月。”
“看来得在南疆过年了……这节令,不知那儿冷不冷。”
男人是靠不住的,尤其那么显贵的男人,多少女人挖空了心思巴结他,就算他念着谁的好……什么好不好的,都是伺候过自己的女人,谁是好的,谁又是不好的?所以还是儿子靠得住,十月怀胎血肉供养,这世上谁对不起她,儿子也不会对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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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事儿再忙,年还是要过的。眨眼到了三十,连控戎司那样冷冰冰的衙门,也挂上了大红灯笼,贴上了对子和窗花。
星河如今两头要忙,衙门里只有她一个女官,南玉书是个粗人,只管办差,不知道旁的。回京命官遇刺那事儿年前办不完了,看来得跨年。他们那一拨照旧忙他们的,星河带着金瓷他们收拾衙门。等到了下半晌,该下职的都让他们下职,走前星河一人准备了一份利市,逐个儿和他们拱手作揖贺新禧,奉上了红包儿,感谢大家这几个月的鞠躬尽瘁。
钱不在乎多少,要的就是那份热闹劲儿。大家乱哄哄说了一车吉利话,除了留守的,全都回家过节去了。星河临走又去见了南玉书那头的千户,放下了齐整的十四封利市,虽然人家不在她手底下干活儿,可保不齐将来也成她的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