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腹心事的李均竹当然没有发现,他前脚踏出议事堂,后脚书架的墙后就走出来了一个人,
乌黑的面具遮盖了他的半张脸,只有身上浓重的药味显示出他应是常年与药打交道的人。
端起刚才李均竹倒给傅长卿的茶,苍白的手指轻轻一用力,清亮的茶水马上变得透露出了一股不正常的青紫色。
“这就是你费劲心力找的接班人?”
躺椅上的傅长卿抬了抬眼皮,嫌弃的摇头,“好好的一个瓷盏说毁就毁了,你当磨砺院的钱都是大风刮来的。”
这个庙毒医与他哥哥庙神医可真是两个极端的性子,一个只想着救人,一个只想着毒死人。
“你召唤我来是为了何事,难道只是来观赏你的爱徒?”冷漠的嗓音从面具里传来,显得低沉又沉闷。
“俞贵妃之事,你处理的如何了。”
前次太子和均竹遇刺之事本以为只是莫如雪和二皇子所为,没想到里面还有俞贵妃的手笔。
那二皇子派出的刺客原本只是想给太子些教训,俞贵妃可是要痛下杀手的。
这二皇子身边的女子,可一个比一个更狠。
“无色无味,佐饭佐菜,只需半年。”虽然隔着面具,傅长卿好像都能感觉到他的得意。
“这份礼,送迟了些,不过到时应该会很精彩。”
这俞贵妃也算是个传奇,当年开文帝和皇后也算是举案齐眉,琴瑟和鸣的一对。
俞贵妃从皇后宫里的一个小宫女硬是爬到了贵妃的位置,不仅生下了二皇子,还挑拨的帝后二人成了一对怨偶。
据宫里的情报这开文帝从十几年前就未在皇后宫里过夜过了,足见两人之间的怨怼有多深。
“你真的打算让这小子来接管磨砺院。”冷漠的嗓音里竟透露出了些许不愿意。
庙毒医没有等待傅长卿的回答,只是拢了拢黑色的袍子,打开了议事堂的大门,径直走了出去。
“庙二。”傅长卿站起身,一改刚才的懒散模样朝着庙毒医慎重的行了个礼。
“这孩子或许不是最适合磨砺院的,可我还是选了他,我愿意相信他能让磨砺院朝着老院长的期望走下去。”
门外的身体怔了怔,“既然是你所托,就算他以后不愿接手这个庞大的怪物,我也会让他心甘情愿接受。”
黑色的袍子在傍晚的霞光下显得朦胧了许多,傅长卿就看着他慢慢踱步着走到了庙神医的院子。
庙大和庙二是当初老院长临终前交到他手里的人,他知道只有通过这两人的认可,均竹以后才能名正言顺的坐上这个位置。
庙二说的对,这磨砺院确实是一个庞大的怪物,庞大到若没有他压着,这些只忠于老院长的隐卫,恐怕会杀到皇宫的宫门前为了十七年前之事讨个说法。
开文帝也是因为他的原因,才没有对磨砺院产生斩草除根的想法,否则这大乾朝恐又要走上前朝的老路,弄得名不聊生了。
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傅长卿摸出了胸口的一快坠子,对着坠子自言自语的嘟囔:“成雅,均竹也是你让我选的,我一定不会选错是不是。”
起初陈先生让他收李均竹为学生,他本是万分不愿的,不仅是因为嫌麻烦,还因为自己身份特殊,怕给这孩子惹来麻烦。
哪知已经打定主意了回绝,从未入梦过的成雅和老院长,在此后的日子分别在他的梦里劝说他收下这孩子。
这梦一直持续到李均竹上了府学,正式拜了他为师才消失,而后莫如雪的事,让他更加坚信了这点。
老院长临终之前交给他的磨砺院,这院子里的这些人,如何能得两全,这是他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的事。
虽然看似皇上对磨砺院有着无限的恩宠和信任,傅长卿却知晓,这不过是皇上现在还动不了它。
这两者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迟早会被打破,既然无法丢了老院长的心血,那就只有慢慢的转变。
***
回到傅府,李均竹陪着师祖和周祖母用了晚饭,经过今天与老师的坦诚,李均竹完全放下了心里的包袱。
丝毫没有因为傅长卿没回来用饭就感到丝毫的别扭,拿出对付老赵氏的招式,直哄的周氏都忘了才归家就又不见踪影的长子。
连最近因为交接手头公事而有些恋恋?不舍的傅丞相也乐呵呵的多吃了碗饭。
这府里好久没有这么多的欢声笑语了,朱管家站在偏厅门口伺候了老爷和老夫人这么些年。
自从二爷十年前意外过世,大爷又在外游历很多年都不归家了,这府里的气氛就一直阴阴沉沉的。
想着朱管家不屑的瞟了眼二房的方向,前些年老夫人因为两位爷的事,心灰意冷,身子骨又不好。
老爷虽贵为丞相,性子却一直温温吞吞,为了傅府的血脉,一直都是能让就让,
这回不一样了,大爷回来了,还带来了李公子,这家里终于有了烟火气。
老夫人也振作起来了,而且刚听李公子的意思,等老爷卸了职,就要搬宅子了,大爷既然把事交给公子来做了。
这府里恐要不了多久就要变天了。
至于一直以为能捡大便宜的二房,“哼。”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
“周祖母,你看这是老师交给我的地契,您先收着,我怕弄丢了。”吃完饭,李均竹陪着师祖和周祖母一起在前院绕着圈。
“既是子良教给你的,你收着就行,你可记着你刚说的那可以让花儿到冬日也能好养活的棚子。”
周氏还没开口,傅丞相就急不可耐的开口,说完好像还觉得不够清楚,又补充了句。
“银子,你从库房里支就行,别省着,等我把花养好了一定要去陈弘深和孙昭明那显摆显摆去。”
老师说的对,顾着自己那些莫须有的自尊心不迈出去,永远就不会知道,很多事都是自己的我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