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竹眨了眨眼,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
课室外冯程远的已经在探头探脑,李均竹收拾好笔墨,同几人告辞。
由于出来的较晚,国子监里已经只剩些稀稀拉拉的人影,冯程远兴奋的说起明日要进行的蹴鞠课。
李均竹的眼睛却看向了前面不远处,一个正吊儿郎当走着的身影,那松松垮垮套在身上的学服,还有衣衫上沾着的点点墨迹。
“何致?”不确定的喊了声,实在是这形象太像何致的做风了。
“嗯?”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何致疑惑的转身。
“均竹。”喜出望外的的快走几步,终于确定对面这个和自己穿着同样衣衫的人就是李均竹。
“你小子,考中举人也不知晓给我来封信。”当日李均竹离开了何家,在县城买了宅子,他们还有书信联系。
后来父亲升任礼部右侍郎,得了个国子监的名额,祖父和父亲为了争这个名额爆发了严重的争执,最后还是祖父更胜一筹,带着他提前到了都城来入了学。
由于走的太匆忙,李均竹跟随老师去了临城郡,就这样两人好几年失了联系。
最近他还写信回昆山县,问起李均竹的新住址,没想到就在国子监遇见了。
“我去何夫子的私塾报喜,才得知你和何夫子已经上了都城。”欢喜的拍了拍何致还是竹竿一样的身材。
李均竹想起了自己抄写的那些方子,里面也有关于心疾的病症。
“你身子,经得起国子监的课学吗。”李均竹看何致的脸色不太好,关心的问道。
摸了摸自己的脸,何致几天以来的胸闷好像也好了些,“都是一些家事所扰,说起来就惭愧。”
边上一直没出声的冯程远也早知道何致的身子一直都不好,连忙指了指国子监的大门,“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说话吧,一会国子监该闭门了。”
看了看天色还早,李均竹伸手扶了扶看着摇摇欲坠的何致。
“哈哈,我只是看着弱些,还不至于立马就晕厥倒地。”用力拍了拍李均竹伸出的手,何致挑了挑眉。
他好容易入了国子监,进了藏书院学习书画,这本是他最愿意的课学。
哪知每日从国子监回到府里才是最难熬的日子,这继母对他的日常开销克扣都算小事了。
家里的下人也见人下菜,对身体本来就虚弱的何致不仅没有多加照顾,还明着磋磨他的饮食。
二弟何博学认为是大哥抢了自己国子监的名额,对他一直怀恨在心,这明着暗着没少做些小动作。
一次差点没把何致的书房都点燃了,这让何致没法忍受,吃的差点,他不介意,这些书画都是他的心血,这要是毁了,等于要了他的半条命。
于是一怒之下,他找到了父亲,最后只得了孩子胡闹,你怎可跟孩子一般见识,况且本就是你抢了他的名额。
说到这,何致幽幽叹了口气:“人都说有了后娘就有后爹,此话果然不假。”
这何博学现在应该已经十五岁了,还是一个无知小儿,李均竹鄙视的笑了两声:“我看你父亲不过觉得你命数不长,又怕到时绝了何家的香火才如此的吧。”
“这谁知晓呢,不过照这样下去?,我恐怕也多活不了几年了。”何致垂着头出神的望着桌上的茶杯。
“你自己立不起来,怎么怪的了别人。”看何致这幅样子,李均竹气就不打一处来。
几年前的何致是洒脱的随性,可绝不是现在这副颓丧无望的样子
“你一个已经及冠成年的大男人,还指着别人给你舒适安逸的日子。”冯程远也是惊讶于何致的改变,伸手捶了捶他的肩膀。
“今日,你且先回何府去,若你继母还是使老招数,你就狠狠的收拾对你不敬的下人,然后告诉你父亲,你会给你祖父写信。”
李均竹拧着眉头,严肃的看着何致,“别心软。”
看何致重重点了点头,李均竹才把手搭上他的肩头,“何致,相信我,你不会死的,我有办法能救你。”
身体一震,何致不可思议的看着李均竹,“你是说我的心疾能治,我以后也能参加蹴鞠?”
“能不能蹴鞠我不知晓,不过你肯定没那么容易死。”调皮的眨了眨眼睛,李均竹自信一笑。
***
“你是说,你想求我让庙神医给你的朋友治病,你当我磨砺院的神医是医堂坐诊的大夫。”傅长卿面无表情的看着李均竹。
这孩子,有时候就是义气过了头。
“是,老师,不为别的,就为何致在我受辱之时第一个站出来帮了我,我也得回他十分。”
想起几年前,何致把筷子甩向何博学的样子,李均竹肯定的说。
“就为了这小小一个恩惠?”傅长卿无奈的捏了捏额角。
“老师,我一直觉得我活在这世上活着会有很多的软肋,我的家人,老师您。”
“当然还有能陪我走一辈子的朋友,我愿意为了这些人放下清高,做一世的俗人,何况只是开口求情。”李均竹坚定的看着傅长卿。
前世陪着他一直前进的是他的爷爷奶奶,这世除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亲情,还多了好些他觉得弥足珍贵的东西。
听李均竹这听上去有些虚空的一番心里话,傅长卿的心里升起好些酸涩的感觉。
他的前半辈子,失去了院长,失去了所爱,最后还失去了唯一的好友,最后只剩下了磨砺院。
若可以,他当然不希望均竹和自己一样,连最后的家人也亏欠良多。
哑着声音,傅长卿放缓了神色:“既然你要请神医来医治,那你自己去劝说庙神医,我不阻拦你。”
点了点头,看着有些许落寞的傅长卿,李均竹不知怎么开口安慰老师。